当代浙商的发展经验与策略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一个社会不能没有商人，近现代社会更是如此。商人、商品和商业资本是推动社会发展的积极因素。商人可以存在于任何社会微小的缝隙中，为自己开辟出一个活动的大天地，这种顽强的生命力遇到适当的机会便会勃发出旺盛的生机，以至于在一定历史时期，商人可以产生巨大的影响。［14］

山水浙江，商贾风尚源远流长。正像罗马不是一日能够建成的，浙江的财富大厦也不是一日筑成的，浙商的商经也不是一日成就的，浙江有着源远流长的工商传统。［16］立足于对浙商民间传统的考察和浙江工商企业的实践演变，不难发现，当代浙商的前身基本是来自传统的农民或者散落于各地以师傅带徒弟为营生模式的工匠群体。搭乘改革开放之春风，他们纷纷“洗脚上岸”，及时延伸土地承包、劳动力解放和城市管制放松的发展机会，积极开创家庭作坊、乡镇企业，或者离土离乡、进厂进城后累积创业基础，适时创立企业实体，并逐步走向现代企业制度。

在“经世致用”“义利兼容”“工商皆本”等历史文脉和区域文化的熏陶下，当代浙商在浩瀚的市场里叱咤风云、真正崛起。

当代浙商的发展崛起大致经历了3个阶段［21］。如表6-3所示。

表6-3　当代浙商的发展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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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货郎游走和创业探索时代（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末）。这一时期的小商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无资金、无技术、无市场——“三无”起步，白手起家，以义乌人鸡毛换糖谋经营、温州人挑担修鞋打铁走四方为集中表现。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不断积累人力资本存量和创业能力，并逐步建立家庭加工企业和贸易企业，如在温州的很多地方呈现“家家电灯、户户冒烟”开展村镇企业生产制造的现象。一部分是来自国有企业或集体企业的技术骨干与管理者，他们在完成企业生产实践或管理经验后投身企业承包，实践资本原始积累的创业理想。

这一阶段的浙商大多以经营小商品发家。这一传统在婺商和温州商帮中体现得比较充分：温州商帮不但继承了民间商业传统，而且在发展过程中也在向大商业传统靠拢。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早就认识到温州地区的传统是“八仙过海”，手艺人和商贩同居家耕地的农家女相结合，是艺商与农业的结合。在这两种不同的老根基上，浙南冒出来的是家族工业和加工专业市场。婺商则以地而名，指的是金华地区的商人群体。婺商的起源大多为手工艺人走四方进而坐地成商。经营风格为“小处着眼、见缝插针、灵活多变、敢闯敢拼”。其手艺人闯世界的经济发展特色使得金华商人在改革开放以后大多靠制造业起家，行业经济非常发达。义乌从货郎担演变为以小商品为龙头的商贸经济。东阳以“百工之乡”诞生了建筑经济。永康由“钉秤补铜壶”形成了五金经济。婺商的经营大多源于区域性地方化，带有浓厚的地方性标志。金华火腿、东阳木雕、义乌小商品、永康小五金、浦江水晶等，都与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有关。众所周知的义乌“鸡毛换糖”，就在于义乌盛产甘蔗而衍生土法制红糖，义乌红糖远近闻名。红糖丰富而生产姜糖，走街串巷的换糖人用糖和针头线脑换取鸡毛掸等小商品的原材料，物物交换的生意往来形成了小商品买卖传统，继而产生出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生产与交易市场。［13］这与永康人的打铁铺生意、东阳人的金木水火土十八般建筑武艺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浙商的描述中常常出现“草根”二字，婺商的传统具备真正的草根特性。

第二，蚂蚁雄兵和资本扩张时代（20世纪90年代）。在完成资本积累阶段后，百万浙商主动内化吸收现代经营理念和管理知识，立足制造业为主体的传统创业经验，以坚忍不拔和敢为人先的进取精神，以千万种小商品在全国各地培植出一个个温州村、一座座义乌城、一条条浙江街；与此同时，积极融入市场经济的前沿，果敢导入股份制等现代企业形式，有效革新企业管理方式，推进各行业往纵深发展。

应该看到，在前两个阶段，根植于浙江传统商人的民间创业传统，当代浙商从实际出发，创造了一些独具特色的经济现象。如联合体、挂户经营、乡镇集体企业、股份合作制、配股、专业市场、各种责任制等。这些企业形态虽然看起来非驴非马，很难用西方经济学来做出明晰的理论解释，但是它们具有很强的内在合理性，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极大地丰富了现代制度经济学。这些过渡性的制度形式，仅仅是民间与政府进行制度妥协，在既有体制框架下实现制度均衡的策略性工具，是阶段性的权宜做法。其作用是在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在一个以计划经济体制为主体的经济体系中，形成过渡性的制度安排，形成阶段性的兼容局面，从而在稳定的政治社会格局中，取得最佳的经济绩效，快速而渐进地推进制度转型。

第三，鲸游深海和鹤翔天空时代（或称资本社会化、市场化时代，时间为进入21世纪以来至今）。如前所述，民间商业传统，给了当代浙商最初冒头的动力和方式方法，而宁波帮等商业先辈曾经实践成功的商业文明模式，又给了当代浙商发展的底气。凭借这两股商业文化传统，浙商最终成功汇入经济全球化后的富豪行列。他们的经营模式不仅被现代商业文明所影响，也对时下的商业运作产生深远的影响。于是在发展的第三阶段，浙商风云席卷天下。他们已经基本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学会了熟练运用贴牌、代理、专利、并购、上市等现代市场经营手段，慢慢从模仿走向自主，从分散经营到整合营销，以积极融入国际贸易的大舞台，推进企业转型升级，练就了在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交互发展中的商海之道，并在现代经济的舞台上不断增强着市场经济的驾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