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增加对生产结构的影响

哈耶克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会导致工业产量的变动？哈耶克提到了两种解释，一种是认为“工业生产变动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个人对扩充企业的努力和愿望有所改变”。^[6]一种是利用闲置资源改变产量。而哈耶克自己要研究的问题是，在闲置资源都得到利用的情况下，由于资本化程度的改变而导致的产量变动。在这里，“资本化”是值得注意的一个概念。资本化程度提高，就是随着资本的投入，工业组织或产业结构发生了变化，它变得更加“迂回”，或者从工艺流程的角度说，从原始生产资料到最后的消费品产生，中间的生产环节增多了。显然，哈耶克注意到，资本的投入使得产业技术更加精密细致，这会给产量带来有益的影响。哈耶克指出：

我们现代的所谓“资本化”生产体系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在任何时候都有很大一部分可用的原始生产资料，被使用来生产比较长远的将来的消费者货物，而不是用来满足目前的需要。其所以要如此来组织生产的理由，自然是由于把生产过程延长之后，我们就能够从一定数量的原始生产资料中，获得较大数量的消费者货物。^[7]

那么使资本化生产成为可能的资本从何而来呢，哈耶克首先考虑，它是来自人们的自愿储蓄。哈耶克用图4-2表示资本化的生产过程。在该图中，消费品之前的生产过程一共有四个阶段，假设第一阶段投入80个货币单位用以把原始生产资料生产成第一阶段的中间产品（这里不考虑生产的其他附加费用，如工资等），然后第二生产阶段，又利用80个货币单位投入原始生产资料（这里假设每次投入的原始生产资料是相同的），加上第一阶段的中间产品，生产出160货币单位的中间产品，以此类推，最后第四阶段以后生产出价值400个单位的消费品。那么所有中间产品的总价值是800，也就是生产投入的价值是800。很显然，人们用400个货币单位购买消费品，用800个货币单位进行生产投资。储蓄和消费的比是2∶1，也就是把1/3的货币收入用于消费。如果此时，把收入中用于消费的比例变为1∶4，那么生产过程就如图4-3所示变长了。中间生产过程由4个变成6个。第一生产阶段，是把价值43货币单位的原始生产资料变成中间产品，第二阶段，来自第一阶段的43个货币单位的中间产品加上43个货币单位的原始生产资料，生产出86个货币单位的第二级中间产品。以此类推。

图4-2

图4-3

比较图4-2和图4-3，我们除了发现生产的过程变长，也就是变“迂回”了，我们还可以发现不同生产阶段花费的货币数量的分配发生了变动，此外与之相适应，“还有另一个类似的变动，那就是在任何时刻的现存货物总量分配的变动”。此外，哈耶克认为：“对消费者货物和对中间产品的相对需求之间的初步变动都是持久性的；在这个基础上，新的均衡可以自行建立起来。”^[8]为什么会这样呢，哈耶克说：

当生产结构的改变是由储蓄引起的，我们就可以正当地假设对消费品财货和生产品财货的需求的分配比例一经改变，将保持长期不变，因为这是个体自愿决定产生的影响。只有当众多个人决定把他们货币收入中较少的部分用于消费，较多的部分用于生产，生产结构才会发生变化。并且，在变化完成以后，这些人的实际总收入会增加，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增加其货币收入中用于消费的比例。^[9]

也就是说，在货币总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当人们新的消费—储蓄比例确定，那么随着生产的进行，人们会持续根据新确定的消费—储蓄比例进行储蓄，这也保证延长了的生产结构，有充裕的资金能使整个生产过程维持到最后。哈耶克解释道，“总的货币收入会减少，但总的实物收入却会增加”。^[10]哈耶克这里一个重要的想法是，由于人们自愿确定消费—储蓄比例，所以当生产结构由于这个比例发生变化而进行变化的时候，这个在变化过程中始终保持不变的比例能使产业结构变化的过程顺利而平滑地完成，不会遇到阻力。(www.xing528.com)

那么如果投资所用的资金不是来源于储蓄，而是由信贷扩张导致，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显然产业结构也会变长，变得“迂回”，假设产业结构因为信贷的投入，从图4-2演变成图4-3所示的情况，也就是中间阶段也有6个生产阶段，那么产业结构会演变为图4-4。

显然，在这个过程中，用于消费的货币数量不会发生变化。但是，每个生产阶段所产出的中间产品的总价值发生了变化，而产量依然如图4-3那么多。比如第一生产阶段，需要用57个货币单位，而不是43个货币单位，依此类推，用于投资领域的货币数量是1200，比原来多了400个单位，货币总量也变成了1600个单位，而用于消费的货币数量依然是400，也是消费和储蓄比例是3∶1。这与图4-3中人们的消费和储蓄比例是同样的。但是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实际上的储蓄比例发生了变化，但是人们的消费—储蓄习惯并没有发生改变，依然维持着两者2∶1的关系。于是货币扩张所带来的资金其实来源于一种硬性的、被迫的储蓄，哈耶克称之为强制储蓄。强制储蓄所带来的产业结构变化与自愿储蓄所带来的变化有什么不同呢？显然不同点就在于人们的消费—储蓄习惯实际上没有发生变化。那么这又会带来什么不同的结果呢？

图4-4

因为人们的消费—储蓄习惯没有发生变化，所以当新增的400个货币单位的货币投放结束以后，如果不再新增货币投放。那么由于人们的消费—储蓄习惯没有发生变化，产业会根据消费—储蓄比例回到原有的产业结构形态上，即回到图4-5的情况中。

图4-5

也就是说，产业结构又缩小，假定回到图4-2所示的状态中，但是由于货币总量增加，每个阶段的中间产品以及消费品的价格都上升了。投资的增加，来源于人们牺牲消费，当投资的增加是由于信贷扩张引起时，哈耶克认为，这时候消费者的牺牲不是自愿的，他说：

既然企业家们获得了新增的货币，来自他们的竞争加强了，这就迫使一般的消费者不得不放弃自己一部分原有的消费。这并不是由于他们想要少消费一些，而是由于他们用货币收入所能取得的货物减少了。毫无疑问，如果他们的货币收入重新增加的话，他们就会马上把消费增长到他们平常的比例。……（货币流通量）如果真的增加了，则货币就会立刻按照有关个人的意愿，在消费用途与生产用途之间重新分配，而由于新货币的投放所引起的人为的分配，无论如何，将会部分地被回复过来。……那就是说，将会变成资本化程度较低的生产，而投入到仅仅适用于资本化程度较高的生产过程的装备上的那一部分新增货币，必将受到损失。^[11]

在哈耶克看来，“这样一种过渡到资本化程度较低的生产力方法的情况，必然会出现一次经济危机”。^[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