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文字中,我们只是把弗里德曼和两位奥地利学派学者的方法论放在一起,共时地研究他们的区别,以及他们在具体问题上的差异。其实他们之间争论或者差异的核心问题在于:经济学理论是否是真实的或现实的。但是在提出问题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明白,究竟真实或现实指的是什么?在历史学派或者历史主义者看来,现实指的是我们面对的经验世界,它是繁杂、混沌,甚至难以把握的。于是他们认为经济学理论是不现实的,所以也是不可能成立的。于是弗里德曼索性就否定了经济理论是现实的,尽管他明白历史学派以及他们的传承者制度学派对现实的理解是什么。应该说,弗里德曼也认同这样的理解,他也很难像奥地利学派的学者那样,把理论理解成是在头脑中、思维中真实存在的。许尔斯曼(Jörh Guydo Hülsmann)在为米塞斯《经济学的认识论问题》第三版所作的序言中,特别强调了米塞斯受教育时代奥匈帝国的基督教经院哲学中的亚里士多德传统,他暗示米塞斯思想中具有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影子。[49]确实,门格尔和米塞斯的这个观念,理论是头脑中的真实,直接源自亚里士多德传统。他们意图发现人之行动中,那些永恒不变的东西,然后由此推导整个理论。
对于弗里德曼来说,社会现象中复杂混沌的特点,需要引入自然科学中的客观性加以厘清。所以他极力主张引入自然科学方法,把社会科学变成一套实证科学。因此在弗里德曼的研究中,社会现象是研究对象,尽管研究者也是研究对象的组成部分,可以帮助分析研究找到某些线索(因为作为研究者和研究对象,人能发现有关自身现象中的因果关系),但是首要任务是对经验材料进行整理,使其可以度量,能为精确的分析做准备。应该说,无论在对消费问题的研究还是对货币史的研究上,这一点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使得弗里德曼的理论在形式上极具说服力。
而奥地利学派,则在经验科学和实证主义被大量引入到经济学的风潮中,坚守自己的传统,依然坚持从最简单的生活常识出发,对经济学进行推导。它始终没有脱离人的直观经验,反对自然科学式的标准化。这一方面,使得它不能像主流经济学一样,做出精确的数值预测,但是在另一方面,它却始终围绕着人的主体经验对经济问题进行解释。当我们越来越发现,经济学中用数值标识出的人类生活,脱离人的真实体验时,奥地利学派会带给我们很大的反思。但是,有些奥地利学派的学者也可能会过于强调基本的经济共识,容易疏忽共识之外的经验材料,使得奥地利经济学囿于自己的经济推理中,这也是不无遗憾的。
总之,从历史的角度看,弗里德曼和奥地利学派处于经济学思想变迁的历史洪流中。奥地利学派更传统,他体现出早期经济学许多更为古典的特点,而弗里德曼的经济思想则已经深受自然科学和实证主义的影响。在这里对这两个学派方法论的粗浅分析,也旨在展示经济学发展早期和现代经济学,在基本思想方法上的巨大差异。但是如果我们从更高的角度看,这两种方法为我们认识经济现象提供了两种进行研究的可能性。
【注释】
[1]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6.
[2]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6.
[3]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1.
[4]在英文中,empyrycal这个词就是以经验(experyence)为依据的意思,它只表示观察者的体验和认识,而不涉及事物或观察对象的本质。
[5]当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随着理论经济学研究的深入,历史学派或者深受其影响的制度学派对主流经济学提出的问题更为细致和尖锐。对于弗里德曼来说,这些诘难已经深入到同理论结构有关的方面。弗里德曼讨论的是理论假说前提与现实的不一致,而这里,早期的历史学派还没有深入到更细致的层面,他们认为经验性规律与现实中研究对象的本质不符,或者说,他们认为无法归纳研究对象的本质,同时经济学理论在应用上也无法有效进行预测。虽然存在这样的不同,但是历史学派和制度学派,都以现实为标准,而这个现实是不具有任何抽象性特点的,也就是说,这个现实就是经验世界中的现实。历史学派和制度学派都排斥理论经济学中的抽象方法。
[6]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3.
[7]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3.
[8]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3.
[9]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7.
[10]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8.
[11]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38.
[12]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42.
[13]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52.
[14]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66-67.
[15]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67.
[16]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71.
[17]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15.
[18]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15.
[19]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16.
[20]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19.
[21]钟祥财.关于“非意图的结果”[J].上海经济研究,2009,(7):97-104
[22]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19.
[23]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22.(www.xing528.com)
[24]由于都是出于德语国家,门格尔是否参阅过莱布尼茨的书籍,这是值得关注的,但是由于文献的缺乏,以及与本书的主题关涉不大,我们在此不予考察。
[25]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29.
[26]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29.
[27]门格尔.经济学方法论探究[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148.
[28]门格尔.国民经济学原理[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1:1.
[29]Keynes,J.M.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Interest,and Money[M].New York:Harbynher,1965:192-193.
[30]Rothbard,M.N.Lud wig von Mises:Scholar,Creator,Hero[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88:28.
[31]谢华育.承前启后的奥地利学人——米塞斯[J].北京大学研究生学志,1999(3).
[32]Myses,L.V.Human Action[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98:3.
[33]Myses,L.V.Human Action[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98:3.
[34]传统的价值理论,在米塞斯看来,是不区分主观价值和客观价值的,这直接导致亚当·斯密提出了两种价值理论,即劳动价值论和效用价值论。劳动价值论的思想基础是寻找一种客观、公认的价值基础,主观价值理论则以效用为基础。米塞斯的一个重要贡献在于,他从主观的效用价值论出发,推导出客观的价值论。这套推理方式的最重要的实例,就是对货币客观价值如何从人们对商品货币的主观价值中推导出来进行的研究。当然这不是本书的研究兴趣所在,所以只略微涉及,而不加以仔细探讨。
[35]米塞斯在注解中指明,这个词是埃斯皮纳斯(Espynas)创立的。“praxeolohy”在语源上来自古希腊文的“praxys”(πρα~ξιs),这个词在古希腊文的意思是根据理念或者理论进行实践。所以这个词在很大程度上有着先验的色彩,因为理论和理念在古希腊是绝对的、永远正确的,而古希腊人的理论包括了价值观和规律,但是其中似乎更重要的是价值问题(比如在柏拉图的思想中就是如此)。但是米塞斯的思想中,价值并不具有什么永恒的色彩,然而他却认为社会科学理论是先验的。
[36]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24-25.
[37]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28-29.
[38]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23.米塞斯注明这段维塞尔的引文是来自Weyser,F.V.Das Wesen und der Hauptinhalt der theoretischen Nationalökonomie.Gesammelte Abhandlungen,ed.by F.A.Hayek,Tübynhen,1929:17.
[39]Myses,L.V.EpistemologicalProblems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von Myses Instytute,1976:9.
[40]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10.
[41]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10-11.
[42]弗里德曼.弗里德曼文萃(上)[M].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1:127.
[43]在某种程度上,经济现象也存在可度量的因素,比如剑桥学派用价格来度量人的需求等等,但是这里可能就忽略了一个从主观价值判断推理出客观价值(价格)的过程,而且价格和需求的反向关系在数量上也难以确定。这个问题非常有趣,这里只是提出问题,以待进一步的研究。
[44]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75.
[45]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75.
[46]谢华育.米塞斯和施特劳斯对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批判[J].中国社会科学辑刊,2010,(31):116-119.
[47]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81。亦可见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2-3.
[48]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84.
[49]Myses,L.V.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Economics[M].Auburn:Ludwyh von Myses Instytute,1976: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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