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EX: 法、德、英合作推出跨境支付系统

2019年1月31日，法国、德国和英国等3个国家的外长宣布创设INSTEX，旨在为欧盟和伊朗间的合法贸易提供便利。INSTEX的创设一波三折，其未来运营也将困难重重，但法国、德国、英国向美国宣示了其继续遵守伊核协议的决心。另外，考虑我国和欧盟一样继续遵守伊核协议，INSTEX的相关安排，对于我国继续维持与伊朗间的合法贸易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一）INSTEX创设背景

1.欧盟未能从美国政府获得开展部分伊朗业务的制裁豁免

2018年5月8日，特朗普总统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并授权美国财政部和国务院重启与伊朗核相关的次级制裁。欧盟曾于2018年6月4日给美国财政部长、国务卿去信，希望美国政府给予欧盟企业开展部分伊朗业务制裁豁免，主要包括：给予欧盟企业开展与伊朗能源、汽车、航空和基础设施等重要行业有关业务的制裁豁免；给予欧盟企业继续维持与伊朗间的银行渠道和融资渠道的制裁豁免，包括允许SWIFT继续为伊朗银行提供信息服务的制裁豁免。然而，美国财政部长和国务卿断然拒绝了欧盟的请求。

2.国际性金融机构基本上都拒绝为伊朗业务提供金融服务

在美国政府退出伊核协议、重启与伊朗核相关的次级制裁后，欧盟表示继续遵守伊核协议，支持欧盟企业与伊朗间正常的商业往来，以确保伊朗继续遵守伊核协议。然而，国际性金融机构基本上已不再为伊朗业务提供金融服务。虽然欧盟于2018年8月7日对《反对第三国立法域外适用的条例》进行了升级，但是，欧盟大的金融机构慑于美国制裁的威胁，仍拒绝为伊朗业务提供金融服务。2018年11月5日，SWIFT表示，将遵守美国重启的与伊朗核相关的次级制裁，暂时禁止某些伊朗银行使用SWIFT的跨境支付网络。这意味着，即使一些欧盟企业希望继续开展伊朗业务，也可能无法获得业务所必需的金融服务，欧盟与伊朗间的正常贸易往来无法持续。在此情况下，欧盟需要创设一个不依赖于国际金融体系的贸易支持工具。

3. INSTEX的创设一波三折

2018年9月24日，法国、德国、英国、中国、俄罗斯等五国外长与伊朗外长发表联合声明，表示支持创设一个特殊目的实体（Special Purpose Vehicle，SPV），为伊朗业务的支付提供便利。起初，欧盟希望将SPV设在奥地利，因担心会遭受美国的制裁，奥地利拒绝了欧盟的提议。后来，欧盟又希望将SPV设在卢森堡。最终，SPV设在了法国。另外，SPV最初股东只有三个，即法国、德国和英国政府，不包括其他欧盟成员国，SPV的管理层也仅为欧盟三大国的前银行家和外交官。

（二）INSTEX基本情况

1. INSTEX得到法国、德国和英国的背书

INSTEX是一个SPV，股东为法国、德国和英国等三国的政府，总部设在法国巴黎，执行董事为来自德国的前银行家，监事会主席为英国的前政府官员。在美国政府一而再地恐吓下，上述安排体现了欧盟三大国共同分担美国经济制裁压力的决心。

2. INSTEX的运营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

INSTEX最初主要为欧盟企业与伊朗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等行业有关的合法贸易提供支持，长期的目标是为非欧盟国家的企业与伊朗间的合法贸易提供支持。法国、德国、英国将和INSTEX共同明确INSTEX的具体运作方式，并将和伊朗方面共同努力创设一个有效的、透明的、相对应的实体（Effective and Transparent Corresponding Entity）^[26]，这个相对应的实体是INSTEX运营所必需的。

3. INSTEX运作方式

从欧盟三大国的外长的联合声明中，我们无法得知INSTEX的具体运作方式，但是，综合分析多个渠道披露的信息，可以窥见一二。INSTEX可以被理解成一个国际贸易中介，用于解决欧盟进口商（从伊朗的进口）和欧盟出口商（对伊朗的出口）的支付问题。具体情况如图1所示：

图1　INSTEX运作示意图(www.xing528.com)

货物流：欧盟出口商A、C分别向伊朗进口商E、G出口货物，欧盟进口商B、D分别从伊朗出口商F、H进口货物。

信息流：欧盟出口商A、C和进口商B、D向INSTEX提供交易数据，伊朗进口商E、G和伊朗出口商F、H向伊朗对应实体提供交易数据，INSTEX和伊朗对应实体就交易数据进行沟通协调。

资金流：INSTEX将根据A、B、C、D提供的交易数据，协调B、D向A、C支付货款，而无须向伊朗出口商F、H支付货款，B、D将通过其在欧盟的银行的账户向A、C在欧盟的银行的账户进行汇款。伊朗对应实体也采取类似的操作。

综合上述分析，INSTEX的主要价值就在于使欧盟出口商、进口商收付伊朗业务货款无须经过伊朗金融系统。

（三）INSTEX面临的困境及曙光

1.目前伊朗方面对于INSTEX的态度并不特别积极

据今日俄罗斯2019年2月6日报道，因欧盟三大国对INSTEX运营设定严格条件，如最初仅限于与伊朗有关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贸易，且要求伊朗加入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 （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on Money Laundering，FATF），并与欧盟就伊朗弹道导弹项目进行谈判，伊朗司法部长表示，伊朗无法接受上述“羞辱性”条件。另外，因美国的恐吓，伊朗与欧盟及中、俄间的贸易受到重大影响，伊朗继续遵守伊核协议并没有为其处境带来实质性的改善，在此情况下，伊朗继续遵守伊核协议的意愿将受到考验。直到2020年3月31日，INSTEX才成功地完成了第一笔交易，为欧洲向伊朗出口医疗产品提供了便利。

2.目前欧盟和伊朗间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贸易并不平衡，这将影响到INSTEX的有效运行

欧盟和伊朗实际上在设计一种“易货交易”机制，即欧盟和伊朗间只有货物流转，而无资金流转。“易货交易”机制有效运行的关键在于双方的贸易处于一种平衡状态，即欧盟对伊朗的出口和其从伊朗的进口基本持平。目前，INSTEX只支持欧盟与伊朗间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交易。根据欧盟方面的数据，2017年的前11个月，欧盟从伊朗进口了2.92亿欧元的食品，向伊朗出口了2.98亿欧元的食品；欧盟从伊朗进口了0.29亿欧元的药品及医疗器械，向伊朗出口了8.51亿欧元的药品及医疗器械。也就是说，目前欧盟与伊朗间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贸易极不平衡，这将影响到INSTEX的有效运行。即使欧盟将从伊朗进口原油纳入“易货交易”范畴，考虑到美国取消了针对伊朗进口原油的豁免、对非美国人从伊朗进口原油的行为进行次级制裁，欧盟企业从伊朗进口大批量原油的可能性非常小。

3.欧盟很多银行可能不会为除人道主义贸易以外的伊朗业务提供金融服务

虽然欧盟与伊朗间的“易货交易”不涉及欧盟与伊朗间的款项流动，但还是需要欧盟的银行参与其中，即为相关的欧盟进出口商提供资金支付服务。目前，INSTEX支持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交易属于人道主义贸易范畴，也属于美国制裁豁免的范畴，欧盟的银行可能会为开展上述业务的欧盟的进口商和出口商提供服务。然而，如果INSTEX将服务的范畴扩大到能源、汽车等属于美国次级制裁的行业，欧盟很多银行可能会慑于美国的制裁，拒绝提供相应的服务。

虽然INSTEX面临一定的困境，然而，参与INSTEX的国家数量不断增多，2019年11月，比利时、丹麦、芬兰、荷兰、挪威和瑞典等6个国家宣布其将成为INSTEX的股东。

（四）对中国的启示

据伊朗方面统计，2017年，中国和伊朗间的贸易额高达370亿美元。在美国重启与伊朗核相关的次级制裁后，中国企业如继续开展伊朗业务时，必然面临与欧盟企业同样的问题。在此情况下，我国政府可能需要考虑通过多种途径，如参与INSTEX，或设立类似的机制，为我国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开展不属于联合国制裁范畴的伊朗业务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