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赵安中的夫人在香港家里中风。她一开始住ICU病房,后来住在家里,我们也曾想办法派宁波保姆去看护她。
2004年,安中先生的癌病复发,转移到口腔、牙齿等处。当时他的儿子们商量,老爸太苦了,原来住的房子30多年了,再好的房子也旧了,于是就想凑3000多万元,给父母安顿个新家,安度晚年。赵安中说:“如果你们诚心拿出3000多万,那把钱给我,我去做最后几件大事。”儿子们个个孝顺,他们说:“我们不反对您去捐,但以前都是您纪念您母亲的,现在是我们捐给您的,楼得叫安中大楼。”赵安中同意了。这样,第一笔1500万元捐到了宁大,建了栋综合大楼,命名为安中大楼。当时校长是严陆光,卢良宝和我一起去的,我请民进中央主席许嘉璐题了字。
2004年5月10日,安中大楼奠基典礼,安中先生在接受化疗,面容憔悴,非常痛苦,没法到现场,他的儿子作为代表参加了奠基仪式。此前,校方跟他的儿子商量:大家都很希望安中先生在奠基典礼上给我们讲几句话。那时没有像现在这样高科技的视频连线,需要通过深圳科技中心才可以让宁波大学的电教中心与安中先生香港家里连线。他特意请理发师把头发、胡子修掉,通过视频与宁大师生对话。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宁大做贡献了。”他在讲话中,向每一任校长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宁大的几任校长也都在场。
安中先生很顽强。两个月的化疗结束后,他马上又“活”过来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给我打电话:“这3000万还没用完,我在南京还欠别人一个人情,因为之前代表苏浙同乡会去南京参加电脑捐款的时候,时任江苏省副省长张怀西接待过我,所以还要去南京大学捐一栋EMBA楼,这次去签约,你陪我一起去吧!”2004年9月16日,他带了儿子,我偕夫人,一起去南京。那次安排在金陵饭店,是南大校长蒋树声来接待的,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怀西也应邀来南大参加捐款仪式。第二年4月29日,我们又陪安中先生去南大,参加30日的奠基仪式。到2007年4月11日,捐款1200万元的南大“安中EMBA大楼”落成,安中先生已经90岁高龄了,还去参加了典礼。那时蒋树声校长已是民盟中央主席了。
2005年10月10日,安中先生来宁大参加第六届荣华颁奖典礼。仪式举行到一半时,严陆光校长突然宣布:“今天是赵安中先生88岁寿辰!”然后一个三层高的蛋糕推了出来,学生们为敬爱的赵爷爷唱起了生日快乐歌,令安中先生无比开心:“我自己都没记住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孩子们!谢谢严校长!”民进中央常务副主席张怀西也赶来参加了颁奖典礼,大家一起在宁大为他庆祝了88岁的大寿。
我记得2005年上半年,安中先生跟我说:“我还要办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捐建浙大。因为我的老领导张曦调任了,他也是我的父母官。当年‘林杏琴教学楼’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他当过镇海县县长,以后逐步提升,担任过浙江日报社社长、浙江省委秘书长,现在已经改任省委常委、浙江大学党委书记。我要为张曦老县长任职的浙大捐建一栋楼——安中大楼。”5月20日,我和夫人陪同他们父子一起去杭州。省委省政府都很重视,因为他是著名的爱乡楷模。一些宁波的老领导如张蔚文、盛昌黎也都去了。5月20日,一行人到杭州,下榻刘庄,时任省委副书记夏宝龙会见并宴请了赵安中先生一行。21日的签约仪式,浙大校长潘云鹤与安中先生的儿子赵亨文在捐赠协议书上签字,宣布捐1400万元建“安中建工学院大楼”,并设立“安中科技奖励金”,每年提供奖金人民币70万元。
2007年10月,浙大安中大楼正式落成,而安中先生当时一直发低烧,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面部。28日的落成典礼,虽然医生坚决不让他来,但他还是决定要来。于是,香港那边派护士跟机过来,并把轮椅推到飞机上。港龙航空公司积极配合,把头等舱的位子拆了,让他可以躺下休息。宁波方面,李惠利医院专门派了医生到机场去接。一下飞机,刚到宾馆,安中先生病情又加重了,宾馆都没住就直接送进了李惠利医院ICU病房。
28日一早,我们匆匆赶到浙大。他派了儿子赵亨龙、赵亨文去参加安中大楼落成典礼,他的香港朋友也去了很多。浙江大学党委书记张曦、省政协副主席张蔚文等为大楼落成剪彩。
28日下午,典礼结束后,我们又匆匆赶回宁波,安中先生一直在ICU病房抢救。医院多次发出病危通知,安中先生的亲戚朋友,下一代的孩子们也都赶到了。医疗小组一直在商量治疗方案。医院严格控制人员进入ICU病房,我太太好不容易进去了一次,出来告诉我:“他很清醒,能认出我,握了一下手,只会流眼泪,已经说不出话了。”(www.xing528.com)
30日晚上,医院又一次发出病危通知,到10月4日凌晨5点13分,安中先生停止了呼吸。我们在医院里向他的遗体告别,向家属致哀。晚上,遗体被送到殡仪馆。我打电话向统战部汇报,并通知了侨办、民进中央、宁大荣华基金会等单位、民间团体。我们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民进中央主席许嘉璐亲自起草并发来唁电,同时派民进中央社会服务部部长专程前来送别。
安中先生曾托我一件事,说:“香港的公墓地虽早已买好,但人死了没啥意思,我希望能把我的骨灰撒到四明山和北仑港。”他要和四明山的孩子们在一起,看着他们通过科教,成为栋梁之材,从希望之路走向富裕;他要看着北仑港日益繁荣发达,走向五大洲四大洋,为中国经济的腾飞做出特有的贡献。
6日下午,我们在殡仪馆灵堂里向安中先生做最后告别。我是治丧委员会的联络人之一。北仑港这一路,已经跟港务局衔接好了,没问题。四明山一路,原本宁大派车,与东航联系于8日用飞机撒骨灰,但正好碰到空中管制。于是,我就给他们指点陆路的线路:沿着溪口上去,过东岙到浒溪公路,快到山顶时往左拐,进四明山镇,到茶培村,骨灰在半坡上撒一半、埋一半。
8日一早,我就赶往北京开会发言。回来后听我太太说,出殡那天,殡仪馆人山人海,上千人自发排队来参加,已经没法一一签到,只能派代表。因为我们正式通知过教委,不要让学生来,免得影响他们上课,原则上教师也不要来,影响他们教书,但还是有很多老百姓自发来了。
我自己回顾了一下:从1986年赵安中先生为母校中兴中学捐献第一个100万港币开始,到2005年设立浙大“安中科技奖学金”,他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共捐资建造了160多座教学楼,捐资总额达1.3亿元,完成了从希望工程到大学系列的奉献科教兴国之愿的全过程。他从一个在香港的宁波游子到香港实业家,再到钟情于祖国教育事业、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无私奉献者,至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送完安中先生最后一程,我们总觉得事情还没办完。如果以后要办纪念活动、追思会,没有场地。后来,五乡同泰嘉陵的沙力总经理提出场地由他免费提供,可以建一个衣冠冢。
纪念堂在陵园的一座山边。纪念堂前,立了一块刻有“希望之路”四字的石碑。纪念堂不大,只有50多平方米,装修很简单,黑瓦白墙,黑色大门。进去正中是安中先生的画像,左侧是时任新华社社长、宁波市委原副书记李从军为他亲笔题写的序,两旁是中兴校友会赠送的一副对联:“游子还乡英魂永在明山甬水,叶落归根遗爱遍及故国家邦。”这正是安中先生生平的写照。纪念堂里还张挂着安中先生的照片和捐赠事迹介绍。这样,我们就有纪念、怀旧的地方了。后来安中先生的儿子捐给陵园100万元。
那次去北京,是我最后一次公务。2008年,我就退休了。这些爱乡助学的宁波帮人士大多已经作古,但我一想到曾经与宁波帮、安中先生赤诚相待,共同为希望工程、科教兴国事业做出过贡献,就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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