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行业应对债务风险的研究与措施

冉 冉

重庆钢铁集团矿业有限公司

2008年,在世界经济大危机的背景下,我国政府推行“四万亿”计划强刺激、稳增长。金融机构加速放贷,各行各业快马加鞭地扩基建、上项目,包括矿山行业在内的过剩产业在这一轮投资浪潮中明显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货币政策趋紧,投资项目成果不明显,根本不能支撑高杠杆带来的资本支出,各类矛盾急剧显现,债务风险尤为明显,本文以某矿业公司为案例,主要研究矿山行业债务形成原因及对应方案。

一、债务风险产生的背景

企业债务风险是在企业债务堆积的过程中慢慢逐一产生的,由于企业资本结构不合理,债务规模大,导致企业出现流动性风险、违约风险,甚至破产风险。引发债务风险的因素大致可分为整个宏观经济、行业的先天不足以及企业自身三个层面。

(一)整个宏观经济方面

经济增速放缓,产能严重过剩,导致企业负债螺旋上升。近年来,受金融危机影响,欧美经济持续陷入低迷,导致我国经济外需疲软,再加上我国进行经济结构调整,经济增速放缓,造成内需不足。

在国际国内市场需求总体不足的情况下,我国企业部门却以再杠杆化来应对需求不足的问题,即以更大的产能扩张来吸收原有过剩的产能,最后形成更大的产能过剩。由于产能过剩的加剧,工业产品供大于求,价格下行压力不断加大,企业普遍经营困难,利润率下降、亏损面扩大,形成债务的堆积,而债务杠杆的上升又反过来对总需求形成极大的制约,出现产能过剩和负债率提升的相互强化螺旋。

(二)行业的先天不足

与国际同行相比,中国矿业企业面对的困难和问题更多:

一是国内矿产资源规模普遍为中小型,品位低,开采难度大,而且在矿权获取过程中土地、林地、环保部门审批及地方协调难度较大,代价也高;二是矿山行业市场化程度不高,体制总体较为僵化,企业多但大都比较小,部分大而不强;三是大部分企业负担重,债务比例高,成本高,企业面对行业寒冬,缺少应对之策和有效措施。

中国大宗矿产品资源自身禀赋条件差,对外依存度高,56%的铁矿原料,83%的铜矿原料,57%的铝矿原料,57%的原油,都需要进口。目前中国大量高成本的中小铁矿企业纷纷倒闭,即使是我们的优势矿种全球产量第一的煤矿,也在海外低成本矿的冲击下陷入困境。

(三)企业自身负重难行

我国出于对资源环境承载能力的保护以及对环境保护的要求不断提高,工业企业面临的节能环保成本不断增加,成为企业一项重要的支出。

从整体上看,国内矿山行业都是重资产行业,企业固定资产比重大,在建工程繁多,新矿山前期勘探研究费用、购地补偿费用及资源量储藏价款等资金需求巨大。企业无法负担如此巨额的投资,基本是靠杠杆来撬动整个项目,2015年固定资产占总资产比率如表1所示。

表1 2015年固定资产占总资产比例

注:五矿发展固定资产还原了转让五矿营钢固定资产。

二、债务风险产生的原因

(一)刺激计划下的盲目扩张

自2008年国家推行“四万亿”计划以来,矿山行业在国内遍地找矿,甚至到海外找矿,未探明矿藏的真实储量,未清楚国外政策环境等就开始投资的现象比比皆是。该阶段,货币政策极为宽松,金融机构追着企业放贷,一度出现了金融机构票据贴现利率低于开票保证金利率现象。矿山行业盲目扩张、一味追求拥有矿山数量而不求质量,跨行业发展、上下供应链整合现象比比皆是,真正冷静下来做研发、提高自身劳动效率的企业少之又少。固定资产投资情况趋势如图1所示。

图1 固定资产投资情况趋势图

(二)信贷收缩、矿价下跌加剧债务风险

从2013年开始,货币政策趋紧,银行信贷逐步收缩,矿山行业前期巨额投资不见效果,财务费用居高不下,企业自身供血不足。特别是从2014年开始,国际矿产价格大幅下跌,国内经济持续下行,矿山行业面临的市场持续恶化,企业自身造血功能严重不足,资金形势异常紧张,拖欠供应商货款额度不断加大,偿还金融机构债务几乎占去了企业收入的大部分。

目前矿产品需求不旺,价格低迷,是矿业行业的新常态。我们不应该抱怨市场,因为谁也不能左右市场。苦练内功,控制成本,切实找准应对措施,才是我们应该做和必须做的事。对矿业发展高潮时期形成的管理体系和诸多举措,在目前矿业寒冬背景下进行改革和调整,是必然的事。因为首先要保生存,然后才能谋发展。

三、某矿业现状分析

(一)企业基本情况

某矿业公司成立于1996年7月,是上级集团公司按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建立的、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全资子公司,是大型国有企业。2015年末,该矿业公司在册职工2758人、在岗职工2729人。公司设有五个职能部门,即党政工作部、财务部、营销部、技术发展部、安全生产部;下属二级企业有:西昌矿业有限公司、接龙铁矿、景星白云石矿、綦江铁矿、冶金材料厂、大宝坡石灰石矿等。

该矿业公司主要产品有:铁精矿、钛精矿、铁矿石、石灰、石灰石、白云石、活性白云石、机制砂、特种耐火砖及耐火材料制品等。转供产品有:喷煤、膨润土、硫酸渣。还具备矿石采掘、开发,矿产品深加工,耐火材料研发、生产的技术优势和实力。

(二)资产负债情况

该矿业公司2008年末、2011年末、2015年末金融机构借款、负债总额、固定资产、资产总额及资产负债率数据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资产负债等情况表

应收款项增幅额度巨大,主要为集团公司占款和内部关联交易占款,由于下游钢铁行业经济日益不景气,该占款额度回款前景堪忧。

固定资产数据包含已转固资产、在建工程及无形资产。从2008年的8亿多元固定资产金额上升到2015年年末近50亿元,增幅5倍,其中未产生经济效益资产达增幅额度的50%。从上表中可看出,尽管固定资产增幅巨大,但公司营业收入在2015年却是萎缩的。

(三)企业债务分析

金融机构借款包括:长短期借款、项目借款、银行承兑汇票、信用证、融资租赁、黄金租赁、短期融资券、私募债、公司债等多个品种。从2008年开始的大规模的矿山建设,政府部门在规划及土地征用方面手续繁杂,需历经政府部门层层审批,导致企业往往几年后都没能领取土地使用权证件,而矿山在土地和房产方面的投资往往是巨大的,直接导致企业大额增加短贷长用资金,半年期、一年期、稍微周期长一点的流贷为两年期,这些资金用于矿山行业固定资产投资建设,这种现象自2008年以来是极为常见的。2015年末某矿业公司金融机构借款中长期借款金额仅为137613万元,借款占比为34.18%。这种短贷长用现象缩短了还款周期,短期还款压力加大。某矿业公司目前每月还款周转额度为2亿～4亿元,因自身造血功能不足,加上高频率还款,公司生产经营举步维艰,营业收入没有随着固定资产、借款额度增加而大幅增加,从2015年开始却是向反方向走的,某矿业公司资金链几近断裂。

应付款项从2008年的1.22亿元增长至2015年的4.77亿元,尽管矿山行业生产经营采购品种不多,除炸药、雷管等火工品采购量稍微大点,其他采购量不大。尽管如此,短短几年里应付款项仍以3倍速度增加。随着某公司付款周期越来越长,部分到期的商业承兑汇票未能兑现,公司面临的法律诉讼风险也随之增加。

资产负债率节节攀升,负债比资产增加幅度更大,如何维持及降低现有资产负债率成为一大难题。

营业收入从2008年17.60亿元增长至2015年18.75亿元,收入增长幅度较其他太少,金融机构借款总额是营业收入总额两倍有余,负债总额为收入总额的3倍多,特别是利息保障倍数尤令金融机构和公司股东堪忧。

四、企业应对措施

面对以上难堪的数据,某矿业公司集中精力快速发展优势资源,稳步发展一般资源,暂不发展劣势资源,最大限度盘活存量资源,实施一矿一策、各个突破的发展模式。

(一)加强资金管控、筹措和运转,确保资金链安全

1.力争银行支持,确保信贷规模

由于国家对严重过剩的钢铁产业(金融机构把矿山行业纳入钢铁行业监管范围)信贷持续调控收缩,加之自身亏损,以及金融机构风险防范行为不断增强,某矿业公司对外融资异常艰难。在此背景下,该矿业公司一方面主动加强与金融机构的沟通协调,求理解、增信心,另一方面进一步寻求市政府的支持,协调银行“不抽血”、不断贷,维持当前信贷额度。(www.xing528.com)

2.积极拓展融资渠道

2015年末,该公司在上交所争取发现6亿元小公募公司债。2016年2月已取得证监会核准文件,9月末成功发行5年期6亿元公司债券,同时在银行间市场发行了3年期4亿元中期票据,两项一起置换了部分金融机构短期借款。

3.协调金融机构将授信敞口调为流贷

目前某矿业公司的授信中5.5亿元为敞口额度,且基本为保证金是50%的半年期周转,除了还款频繁和还款量大外,真实贸易背景下所需要的发票成为困扰企业正常使用授信额度一大难题,5.5亿元敞口额度意味着半年11亿元,全年22亿元的交易发票,前面表中公司全年营业收入只有18多亿元,根本无法满足企业敞口授信额度要求,所以和金融机构积极沟通协调,将大部分银行承兑汇票模式调为流贷授信。

4.严格控制支出

减少各单位非生产性支出,对已投入的未产生经济效益的工程暂停或不再投资。

(二)降本增效,增加企业自身造血功能,确保不失血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成本控制力决定一个企业的生存能力。降本是企业生产经营中永恒的主题。矿山行业宜多措并举,外部拓展市场空间,内部多维度、全流程挖潜降本。企业除了前些年各行业推行的班组经济核算和对标挖潜继续有效运行外,鞍钢矿业集团从采购方面着手建立的降本增效长效机制也是非常值得学习和借鉴的。

1.减少剥离量,尽可能多出产品

矿山行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出产品的首要环节为剥离。在目前经济形势极度紧张的局面下,企业不能再进行原来好的环境下那样的战略剥离。在保证安全环境下,需尽可能地少剥离,多出产品,从而减少资金支出,加大产品货款回收。某矿业公司2014年、2015年两年剥离量分别为1850万吨、1921万吨,原矿产量分别为473万吨、559万吨,同比情况下减少265万吨剥离,减少资金支出2000多万元。

2.加大科技支出,加强创新力度,尽可能带来更多现金流入

该企业重点开展了低品位钒钛资源开发利用项目研究,研发的高压辊磨超细碎技术在钒钛磁铁矿中的应用是国内第一家,实现了极贫钒钛磁铁矿(全铁品位13%～17%)的工业化应用,大幅度增加了可利用的钒钛磁铁矿资源量。同时利用选别的尾矿生产建筑材料,极贫矿的综合利用率达到90%,减少了废石的排放,为节能减排和循环经济提供了示范。2014年建成投产的专门处理低品位钒钛矿的“200万吨/年抛尾工程”给该公司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综合效益。

3.找准购、储、运各个痛点,提升企业管理效能

企业高库存不仅对现金流造成影响,直接增加财务成本、仓储成本,在市场大幅下降的情况下,还造成巨大的跌价损失。造成其原因无非是:合格供应商引入不够,未能形成充分竞争机制;原燃料验收、结算及评价缺少闭环管理;物流机构、信息未能整合,采购物资仓储、运输成本偏高。这就需要学习其他矿业公司,创建采购、消耗关键数据管控机制,强化采购价格和物资消耗管理,实施性价比采购,完善质量标准体系,实现供应商动态评价管理机制等,同时强化效能审计和廉政建设。

(三)盘活存量资产,增加资金来源

矿山作为资源采掘型企业,晚期矿山及未产生效益矿山存在如土地等大量的闲置资产。盘活存量资产对矿山闲置资产使用大有作为,不但使闲置的运转,使固化的流动,缓解企业压力,开辟新的融资渠道,而且还能激活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企业的造血机制。

针对某矿业公司,目前账面存在近20亿元的关联公司占款,因回款期及回款额度问题,该数据长期盘于账面,不产生任何经济效益。如何利用该账面资产,公司先后和多家金融机构探讨,可做应收账款质押的保理业务。鉴于钢铁行业限制,该业务为暗保理,到期不由下游欠款单位还款,债务主体仍为某矿业公司,并承担保理资金成本,且保理业务只有半年时间,到期可续做。该模式直接盘活了企业应收账款。针对原下游客户拖欠的老款,积极分析账龄,查找拖欠原因,及时与客户沟通,寻求对账。对于可适当收回的予以打折、减免、几方抵抹账或货物换回,尽可能减少呆坏账损失。

针对晚期矿山及未产生效益矿山存在闲置土地问题,某矿业公司需与政府协调,调整规划。如下属歌乐山矿已闭坑近20年,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能否自行或统一打包给其他专业机构用于发展旅游业、养老产业等。如果方案可行或成功,不仅上千亩土地得以利用,同时,公司将有十多亿元资金进项,将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针对闲置存货和其他资产可采取降价销售、出租,以物易物等多种方式予以盘活。

(四)做好税收筹划,降低税收成本

一直以来矿山行业需纳税税目繁多,税负较重。某矿业公司2014年、2015年各税种纳税总额分别为32809万元、22028万元,税负比重为12.72%、11.75%。尽管2016年资源税改革对矿山行业有利,但某公司仍需积极争取市财政支持,争取在缴纳部分税收后,政府能以补助方式予以返还,增加资金供应量。

(五)引进战略投资者,发展优势资源

某矿业公司下属全资子公司西昌矿业为攀西地区大型露天矿,拥有专利技术22项,生产成本低,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一直是某公司利润增长来源点,即使在矿山行业低迷的情况下,近年仍能实现1亿～2亿元的净利润。某矿业公司为缓解母公司债务压力,为西昌矿后期钒钛资源的大面积扩张,响应国家发展混合所有制号召,积极引进战略投资者,发展优势资源。

(六)寻求政策支持、优化融资结构

在国家宏观政策背景下,寻求金融机构债转股,同时赢得上下游供应商的理解支持。很多国有企业对于新型的融资模式应用很少,企业融资模式单一,资产负债表中只有短期借款有余额,单位对银行的借贷只采用短期借款方式。企业应根据业务需求均衡、优化融资期限和融资结构,通过短期债务与长期债务的合理设置来有效解决“短贷长投”和债务的期限错配。合理安排筹资计划,以分散大额单笔债务,减少债务的集中还款压力。企业要根据产业性质、资本结构与偿债能力,通过多种渠道、多个品种的融资组合来巩固资金链,科学确定企业债、公司债、短期融资券和中期票据等债务融资规模,确保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比例适当。单一的融资结构不能有效地规避风险,也不利于融资成本的降低,只有设置科学、合理的融资结构才能有效地降低融资成本、规避债务风险。

五、国家战略必走之路

尽管矿山行业不像某矿业公司那样具有出让子公司部分股权,引进战略投资者来彻底解决自身债务问题的能力,但企业应从生产经营层面着手,千方百计增强自身造血功能,如加强应收账款管理,加快资金回收,找准市场定位;提升产品附加值,开展差异化竞争;盘活存量资产、加速资金周转,确保资金链安全;推进精益化管理,实现企业运行效率最优;从降低环保成本、改善厂区环境出发,发展循环经济以提高综合利用水平,增加新的经济增长点;提高资金归集度,资金集中统一管理,让有限的资金发挥无限价值等。同时通过直接融资、资本市场等多渠道,想办法降低企业债务风险。

面对化解企业债务风险这一艰巨任务,除了企业自身必须采取的应对措施之外,国家战略也是企业化解债务风险的必由之路。

(一)坚定不移地推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坚定不移地推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坚决淘汰落后产能和低效率企业。根据各方面的测算,短期内国家和金融部门完全有能力承担关停有偿债困难的低效率企业、“僵尸企业”所产生的成本。为了抓住有利时机,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企业部分的债务资金配置,让新兴产业和高效率企业尽快得到更多债务资金支持,加快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步伐,国家有必要也有能力继续扩大财政赤字规模,为企业部门减轻债务负担和税费负担。

(二)将化解企业债务风险纳入国家“稳增长”计划

稳增长措施需要与企业债务风险长期应对方案相对接,既不搞“大水漫灌”,也要符合应对企业债务风险的整体安排。在资金使用和政策配套上,对于短期内存在债务风险的落后企业,以人员安置为主;对于新兴产业内需要扶持的企业,以增加生产性资金投入为主;对于周期性行业内经营暂时遇到困难的企业,以提供周转性债务资金为主。

(三)有计划地调减企业部门过快的债务增长速度

同去产能和去库存操作相配合,对于以往低效率的银企关系进行积极干预,促使债务性资金更多流向新兴产业部门、高效率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同时,将本应由政府部门承担的企业债务,如以政府融资平台和城投企业承担的变相的地方政府债务,逐步转为正式的地方政府债务,客观上理顺债权债务关系,降低企业部门债务存量。

(四)以金融监管体制改革为基础,丰富银行业的金融中介功能

有条件地允许商业银行从事权益投资和相关资产管理业务,面向系统重要性银行进行“全能银行”试点,逐步转变银行资金“信贷化”的单一局面。鼓励银行业金融机构参与多层次股权融资市场,加快信贷资金、理财产品资金和其他银行体系资金向股权投资资金转化。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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