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进一步开始教育在知识和秩序之间所产生的多维度的功能和作用的分析。我们回到孔子的教育实践和教育目标,可以清楚地看出,孔子在进行世俗教育的时候,并不突出技术性知识,而是特别强调了道德教化的功能,这是儒家进行教育的核心目标。不仅仅是儒家,历史上留名的教育系统都是首要讲求修身,附属的是技巧。
无论哪一种长期教育,其目标本质并不在于知识本身带来的收入效应,而是在求学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处世态度与行为方式。这种让其显得与众不同的从潜移默化的培养中产生的尊重与敬畏之情,才是真正的教育目标。儒家更是特别强调了这一点,甚至直接就以这些道德教育作为其经书的核心经义,而将对社会有直接作用的技术性知识,作为第二位的教育目标,乃至于附属的教育产品。这种教育理念是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的。
在传统社会中,知识分子负担着两个核心功能:第一个核心功能是维系社会的秩序,第二个核心功能是承载科学技术的载体,吸收培育新的技术和知识。这两个功能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第一个功能的重要意义要超过第二个功能,因为如果没有维系好社会秩序,并且确保作为知识载体的个体具有足够高的道德素养,那么就会导致一种强烈的反噬效应,也就是拥有超过其道德水平的知识的个体,可能会对社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害,甚至是毁灭。轻易掌握了技术的个体,对本族没有足够的爱,就会害国毁家;对人类没有足够的敬畏,就会造成战争和灾难。外籍青年安禄山,进入唐朝军队,通过军籍获取了唐籍。其在仕途之上,也是先拜师,入道求教之后,开始平步青云,进入最高决策层,带兵镇守一方。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怀有二心。因为唐朝对于权力的把握出现了失控,而这些还是因为此时意识形态出了问题,进而让安禄山太轻易就混入了高层,太轻易就取得了信任。追根溯源,还是唐朝的信任系统出了问题,社会乱了。
唐朝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不可逆转的错误。唐朝以开放立国,广收天下的人才,大量的外国人可以归化入唐籍,从而进入高级决策层。在意识形态系统比较完好的时候,归化和户籍遴选可以起到一定的筛查作用。而安禄山以外国人身份加入军籍并且顺利进入唐朝的决策层,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筛查出问题。在国家面临伊斯兰宗教大一统的世界级别危机的时候,安禄山背后捅刀,导致唐朝国力严重受损。可见当伊斯兰在西部兴起的时候,唐朝内部的意识形态系统已经开始出现了很严重的衰落,许多社会功能已经失效了。安史之乱之后尽管唐朝还维系了很长时间,但是很难再恢复巅峰时期的国力。国家内乱频繁,秩序大坏,逐渐进入乱世。安禄山虽然不是知识分子出身,但是进入决策层后不仅能任意使用高级知识分子和技术人员,还能调集大量编制军队和配套人员,进而导致整个国家出现极大的混乱。(www.xing528.com)
唐朝在这次重挫之后,大量的人口损失导致技术的传承和相关的阶级都遭受很严重的损失,从而整个国家从高技术强国逐渐沦为乱世,经过唐末的起义军的多次冲击之后,唐朝的技术和传承技术的高级人口进一步承受了严重损失,到了宋朝,很多技术都已经失传了。当技术和控制技术的权力交给德性不足的个体时,严重的社会秩序降低的状况就会产生。所以总结古代朝代兴亡的血的教训,第一条就是“蛮夷猾夏”。正因为这个原因,一些关键技术需要用一个阶级或者阶层来做防火墙,进行物理隔离,隔绝其他阶级的渗透和技术扩散,从而让技术得以保存在安全的范围中。如果技术无法确保安全,那么就可能产生毁灭性的影响。技术可能在一个阶段里随着灾难和乱世的出现而消失,但是这里说的技术消失一般都是在一个朝代或者数个朝代期间发生的较长期的现象。正因为这个原因,在中国的传统教育系统中,需要首先遴选合格的个体,然后传授关键的知识和技能,如果所传非人,不仅不能促进社会发展、维系文明,还可能出现整个社会系统的大崩溃,导致灾难的发生。
从今天来看,世界范围的危机很多可能都和现代的教育系统有关。本次社会知识和技术的大发展源自“一战”“二战”之前的西方教育和社会的崛起。这次崛起的几次技术革命带来了很多新的发明创造,紧接着就是技术武装军备竞赛、两次世界战争。“二战”后的危机并没有解除,核子武器的扩散始终侵害人类的安全,现在的危机更倾向于基因生物和化学武器的扩散,而这些技术是否被控制在安全的个人和组织手中,是否有安全的机制保证不和暴力组织结合而成为损害人类的力量,是非常难解的问题。在历史上每次危机都是类似的,人类从中吸取到的教训几乎是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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