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元鞋厂劳资争端与罢工事件回顾

2014年4月东莞裕元鞋厂发生持续10多天、参与人数4万多人的罢工，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罢工，也是继2010年南海本田罢工引起的工潮和富士康连续“十三跳”以来最有影响的劳工抗争事件。该事件发生后，笔者就关注各种媒体报道，收集网络信息跟踪事态发展，通过学者研究群分享的参与事件人员的日志及工人聊天信息得到原始记录；特别感谢黄岩、刘剑撰写的《激活“稻草人”：东莞裕元罢工中的工会转型》^[6]，该文对裕元事件作了详尽的描述。

东莞裕元鞋厂是香港裕元国际有限公司于1989年在广东省东莞市高埗镇投资设立的加工型的运动鞋制造企业，其母公司为全球最大运动鞋制造商台湾宝成集团。宝成集团在全球共有500多条运动鞋生产线，雇佣49万工人，为耐克、阿迪达斯、锐步和彪马等品牌代工，约占全球运动鞋及休闲鞋市场的20%。宝成在中国大陆有200多条生产线，经过20多年的发展，裕元鞋厂已经在高埗镇发展为9家法人企业和17间工厂，包括裕元鞋业、宝成鞋业、加元鞋材、裕元医院、裕立塑胶、裕元模具、宝钰精瓷、宝元纸品等独立法人公司。这些公司都属于香港裕元国际有限公司，代工不同的品牌或承接不同生产工序，因此对外统称“裕元鞋厂”。1993年成立的裕元第一分厂在2008年更名为宝成鞋业有限公司，原裕元鞋厂则更名为东莞裕元鞋业制品有限公司，整个裕元鞋厂高埗厂区有职工4万余人，其中裕元和宝成是两个主要生产工厂，工人也主要集中在这两家公司。

2014年3月10日，一位即将退休的裕元管理层员工到东莞社保局咨询自己的退休待遇时，被告知每月只能领到683元退休金。社保纪录显示，公司没有足额和足月为工人缴纳社保，同时社保网站还显示工人投保的身份是临时工。此后，100多名将要退休的工人陆续向社保部门投诉养老保险缴纳问题，另有100多名工人投诉企业没有为工人缴纳住房公积金。工人还反映社保局显示的工人身份是临时工、裕元的劳动合同不规范等。裕元回应，公司一直将员工的社保当作福利，只给管理人员购买，而且购买基数为东莞市最低工资标准；2012年后给一线工人也购买，购买基数改变为东莞市平均工资。至于公积金，东莞市并没有强制企业购买，有困难的企业可以缓缴，也可等经济状况转好后补缴。

3月28日下午，裕元鞋厂邀请社保、劳动、外贸等多个政府部门一起在裕元广场与工人进行对话，资方对工人提出的问题进行了解释。由于工人没有选出代表，现场对话非常混乱，工人要求厂方承认违法，也要求社保部门确认工厂违法。资方在对话中的态度比较强硬，要求工人以法律途径解决社保问题；答应在4月14日前给工人一个正式答复。对话结束后，裕元在厂区张贴公告，解释临时工身份（社保局统计的技术术语）和劳动合同格式问题，但没有提及社保问题，这也是资方的第一份公告。但公告很快就被愤怒的工人撕毁，网络上开始出现裕元工人维权QQ群。资方希望政府特别是社保部门尽快给出一个建议或解决方案，同时向台湾总部请示解决方案，但直到4月14日，社保局和台湾总部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社保部门认为补缴社保对于裕元在资金和法律程序上几乎不具有操作性，只希望资方自己采取一些措施来应付工人。劳方认为资方在拖延。

4月5日，100多名工人在亲水公园聚会并堵塞高埗大桥。事件被网络报道后，深圳春风劳动争议服务部总干事张治儒带领其团队很快参与到与裕元工人的网络互动中来，支持工人罢工行动，统一诉求，提出行动方案、构建维权组织架构，发表《给裕元鞋厂工友的第一封信》，提出补缴社保并提高缴费基数、工资上涨30%、选举工人代表开展集体谈判、改选裕元集团工会，该信还表示4月14日公司的答复不满意就停工。

4月14日下午一点，公司发出第二份公告：从5月份足额缴纳社保；到2015年底全员覆盖；但没提社保补缴问题。工人当即罢工，先是裕元八厂开始停工，然后三厂、六厂、一厂相继参与，14日当天约3万人罢工抗议。15日高埗裕元的其他分厂全部参与罢工，最高时总人数约6万多人。(www.xing528.com)

4月15日，广东省总工会即派出工会干部调查，4月17日组成省、市、镇三级总工会联合工作组，与各方进行对话；4月18日通过官方微博表达，旗帜鲜明地支持工人的维权行动。

4月17日，裕元资方公布第三份公告，公告再次对临时工身份和劳动合同格式两个问题进行解释，承诺到2015年底实现全员足额缴纳社保，并“依法补缴”社保；同时公告还声明对之前参加罢工的工人不追究责任，但将严惩17日以后参与罢工者。工人根本不相信资方的公告，公告对工人的惩罚也进一步激怒工人，罢工继续。4月18日，裕元集团江西的鞋厂工人发生支援高埗裕元鞋厂工人的罢工。

17日，由广州番禺打工族服务部联合10多家华南地区劳工团体发表《裕元工友暨劳工界、社会各界人士呼吁广东省总工会依法履行职责的联署信》。18日，张治儒向工人发布第二封公开信，对三天来因走上街罢工而被警察抓捕的工人进行声援，同时号召工人勇敢站出来抗争。4月21日，张治儒联合其他民间团体组成“裕元鞋厂维权援助小组”，并在深夜到达东莞与裕元工人积极分子分批见面，之前工人都在QQ群不愿露出真实身份，该次见面，裕元鞋厂联合行动委员会才建立起来。之后张治儒被维稳部门控制人身自由。

21日，广东省总工会再次通过官方微博表态，支持工人的合理诉求。21日，资方还出台了“凡举报管理层消极不作为者，举报组织罢工和阻止复工者，公司奖励五千到五万元”的规定。4月21日，资方终于公布了第四份公告，承诺从5月1日开始依法足额缴纳社保，从5月1日开始依法办理补缴手续；从5月1日开始每月增加230元津贴；改善管理人员加班未依法支付加班费的问题。总工会组建的工会工作组召开座谈会，收集工人意见，解释法律政策和第四份公告内涵，争取最大多数工人的支持。4月23日，工作组把收集到的2 000多条工人的建议和意见，分为35个问题，由社保局、人社局、公积金中心、裕元资方和工会分别作答或解释。4月24日，工作组向全体工人发出《复工倡议书》，部分工厂开始复工，政府和企业也采取措施对抗拒复工的积极分子进行打压。26日，裕元各生产线恢复生产，罢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