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恩师朱新予走得太早,那时我还是个懵懂少年,不知道应该为恩师做些记录,留下了很多遗憾。虽然2017年终于把恩师的铜像立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的园子里,却可惜没有留下他的音频或视频资料。
想起为丝绸界老人做口述史大约是在2010年前后。那时我的另一位导师、中国著名蚕桑史学者蒋猷龙先生过世,他的子女把他生前用过的资料、写过的笔记都捐给了我馆,我馆就在2011年建起了新猷资料馆,名称源自朱新予和蒋猷龙两位恩师的名字。这资料馆就是档案馆的意思。同时,我们也开始收集纺织丝绸老人们用过的书、写过的字等,开始记录纺织丝绸老人们的音频和视频,整理他们的口述历史。
记得我馆最早采拍的是杭州丝绸界的百岁老人设计师宋仁溥的视频,这是2009年为“革命与浪漫”展览做的,视频拍了之后不久他就走了。所以我更意识到这一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于是我和浙江传媒大学王挺老师谈起要加速、有规模地做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史,而这一项目的主持工作,几经易手:最初是余婷婷,最后由楼婷接手这项工作。2017年时,厚厚的记录终于来到我的面前,首批做了口述史的共有近百位丝绸界的前辈,而首批成辑付印的,则是其中的52位。而今天,我们将比较成稿的89位再次整理,得到了89位纺织丝绸老人口述史,正式出版,不禁令人感慨。
89位丝绸界的人物,有几位在这些年已经过世。他们其实不都算是老人,但都是我的兄长辈。读着他们的名字,我居然和其中大半都算是熟悉的,或曾谋面,其中有丝绸界声名显赫的领导,他们曾是我国丝绸界的掌舵人,如李世娟、孙燕谋等;或曾是丝绸重镇的一方掌门人,如凌人才、陆锦昌等,凌人才还是中国丝绸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这些人中最为年长的应该是陈钟院长,他是我当年考进浙江丝绸工学院(今浙江理工大学)时的副院长,他永远慈眉善目,菩萨心肠,大家有什么困难都会尽力帮忙解决。再如王庄穆,他是我的浙江诸暨老乡,曾是中国丝绸协会的秘书长,谈起丝绸有无限的热爱,也为家乡、为丝绸献过无数计策,写过无数材料。这些人中还有我博士时的授业恩师周启澄教授,他是中国纺织史界最为重要的学者之一,是《中国纺织科学技术史》和《中国大百科全书·纺织》的实际主编。此外,还有许多人是我见过或是听闻过的前辈。我生于丝,长于丝,能在一辈子中与这些丝绸前辈相蒙恩,实在是三生有幸。这里的口述史,正是一部中国丝绸现代史的缩影,也是“中国丝绸档案”项目的一个重要部分。
楼婷是我的同事,也是改革开放后首批考入大学的幸运儿。虽然她考入的是苏州丝绸工学院(今苏州大学),而我在浙江丝绸工学院,但最后有缘一起参与筹建中国丝绸博物馆,迄今已有30多年。她是一位熟悉丝绸内涵、做事又极为认真的人。由她来承担这一项目,也是十分合适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国内的丝绸重镇之间寻问勾查,记载丝绸老人们的回忆,编辑访谈和拍摄的成果,终于在退休之前完成了89位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史,并在退休之后仍为我们编完此书,对此书的出版有着特别的意义。
“桑下记忆”中的“桑”,是丝绸的基础,桑园是我们丝绸人的家乡。我也出生在蚕桑之乡,记得小时候的春夏之际,就喜欢在桑树间穿越。偶然,村头路边河畔也会有高大的桑树,成为故乡的标志。漫长的丝绸之路,应该就是从广阔的桑野出发;丝绸老人们的回忆,往往也从碧绿的桑田开始。尽日行桑野,陌上总相逢。我们的相逢、交往、同事、共运,都是一种缘分。在中国的古诗里,桑梓可以代指家乡,桑榆可以代指暮年。所以,当我们一起坐在桑下,回忆我们蚕桑丝绸的过来路程,这样温暖亲切的景象,将来或许不会再有,因为这样的蚕桑产区、丝绸重镇,在江南已很难看到。所以,我们在中国丝绸博物馆保存一处蚕乡桑庐、建设一个新猷资料馆、启动一项丝绸档案项目、完成一部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史,更觉这些记忆的珍贵。(www.xing528.com)
十分遗憾的是,在这本口述史采录、编辑、出版的过程中,已有陈钟、高国樑、李善庆、马赐隆、孙燕谋和周匡明等多位师长先走了,但这也更加证明这部口述史的珍贵。我想,我们还会继续做好丝绸前辈的档案资料的采集,为中国的丝绸历史留下见证。
是为序。
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
赵 丰
2020年2月22日于玉皇山下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