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资本的幻觉主要来自资本三个方面的特征,亦即资本所取得的“主体性”、资本生成发展的“自因说”和资本无限扩张的“脱域性”。
(一)资本获得了主体性的绝对权力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本质上是生产资本的,但只有生产剩余价值,它才生产资本”〔32〕,资本的生产是对剩余劳动的吮吸,然而生产过程中劳动的全部主观生产力却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这里发生了主体和客体的双重颠倒。一方面,工人仅仅表现为物质的劳动力,表现为商品;另一方面,价值,即支配着活劳动的过去劳动,人格化为资本家。按照马克思的看法,“作为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而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创造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33〕。资本的主体性是在人格化资本和资本人格化的颠倒中对人的主体性的篡夺和消解,主体性资本的篡位对人性、自然和他者的摧残造成了现代社会人的主体性缺失和异化以及社会的各种弊端顽疾。从这种颠倒的关系出发,在精神现象领域,必然产生出相应的颠倒的观念,即人对资本的幻觉、歪曲的意识。〔34〕
资本作为追求自身增殖的劳动积累,它所负载的增殖意志,既是主观的贪婪欲望,也是一种社会关系的强制力量,这种权力的张力与资本的张力辅车相依,同时,权力崇拜必然也会导致资本崇拜。“资本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中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35〕资本以“无可抗拒的购买力”体现着对活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作为社会关系的资本取得了作为生产的指挥者和统治者的社会职能,生产要素投入到这种社会关系中才取得了资本的权威,对生产关系、财产关系、思想关系具有主体性支配作用。这种无上权威不同于以往的各种社会关系中那样,以政治的统治者和神权的统治者的资格得到这种权威,而是作为同劳动相对立的劳动条件的人格化。然而,资本兑换一切、占有一切、吞噬一切、改变一切和创造一切的力量使得资本的掌控者“拥有着社会控制的权力系统,同时也就拥有着对权力合法性予以解释的意识形态话语权”〔36〕。至此,资本已经获得了主体性的绝对权力。
(二)资本作为一种“自因”的自动增殖的永动机实现着自身逐利的本性
正像蝴蝶经过幼虫、蝶蛹再到蛾的过程,“当资本家把货币转化为商品,使商品充当新产品的物质形成要素或劳动过程的因素时,当他把活的劳动力同这些商品的死的对象性合并在一起时,他就把价值,把过去的、对象化的、死的劳动转化为资本,转化为自行增殖的价值,转化为一个有灵性的怪物,它用‘好像害了相思病’的劲头开始去‘劳动’”〔37〕。这种自行增殖的价值即资本表现为“以实在货币为起点和终点的流通形式G…G′,最明白地表示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动机就是赚钱”〔38〕。自从资本被重商主义者解释为“生出货币的货币”那一刻起,人们对财富的渴望与追求就转变为对资本实现自身增殖的逐利本性,人们的贪婪和占有欲也转变为资本的无限扩张意志。(www.xing528.com)
在资本的无限扩张意志支配下,“生产过程只是为了赚钱而不可缺少的中间环节,只是为了赚钱而必须干的倒霉事。因此,一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国家,都周期地患一种狂想病,企图不用生产过程做中介而赚到钱”〔39〕。幻想独立于生产之外而增殖自身价值的假象就源于资本的这种“自因说”。正如梅扎罗斯在《超越资本》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资本在结构上不能把原因作为原因来表述的理由——与把所有新产生的挑战和复杂因素当做多少可以成功地操作的结果相对照——是因为它恰好是其自身的原因基础:一种真正不合理的‘自因’。”〔40〕这样一种“自因的”增殖假象似乎证明了“资本有一个神秘的自行增殖的源泉,它来源于流通领域,与资本的生产过程,从而与劳动的剥削无关,所以,政治经济学就更是捉住这个假象不放”〔41〕,将资本对财富创造的意义和价值神圣化、神秘化,并通过精神的幻想成为财富创造的绝对动力,进而成为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事实上,资本不会自动地产生财富,不仅资本本身是劳动的积累,资本的生存也依赖于人的活劳动,因此,“资本是死劳动,它像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42〕。正是因为人们把幻想的资本价值的积累当作创造财富的绝对动力,把资本创造财富力量的发挥看作是“自因”,才导致对劳动者的蔑视与践踏行为的发生,才使得财富成为一种敌视人的存在。
(三)资本具有无限扩张的脱域性
吉登斯在《现代性后果》中指出:“现代社会最具特色的脱域形式之一是资本主义市场(包括货币市场)的扩张,从其早期形式向现代国际性规模的发展。”〔43〕在他看来,脱域是指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从通过对不确定的时间的无限穿越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由于资本追逐的不过是剩余价值的一般形式,所以在哪个领域生产、怎样生产都无所谓,可以从特定的时空中脱离出来。当物质生产领域已经无法满足资本无限扩张的本性时,资本的生产就开始向日常生活领域殖民;当地理空间已经无法满足资本无限扩张的需求时,资本的生产就开始向社会空间拓展;当物理空间已经无法满足资本无限扩张的欲望时,资本的生产就开始向心理空间侵入。列斐伏尔揭示了资本主义对日常生活的全面“殖民”,并把资本主义获得增长的方式总结为“占有空间,并生产空间”〔44〕;詹姆逊的“晚期资本主义”空间理论,表达了新的世界体系中空间萎缩的情感,新的世界市场边疆开拓的愿望以及资本渗透向尚未商品化的世界各地的趋向;〔45〕哈维更是提出了历史地理学唯物主义的口号,批判了资本“空间规模的生产”和“地理差异的生产”造成的不平衡发展。
当代资本无限扩张的脱域性还表现在以跨国公司、全球投资、金融资本为载体,信息技术、消费文化、符号意识形态为支撑的全球化过程中。资本对社会日常生活进行全面的编排,从宏观世界地理景观的构建,到中观城市空间的重组,再到微观心理世界的渗透,构成了资本无限扩张的全息图,甚至于幻想的资本价值的积累也构成了现代社会经济生活中一道财富幻象的独特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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