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中我们已经讨论到,在马克思看来,财富的本质就在于其主体性存在,它体现了物与物的关系背后的人与人的关系,因此,财富既是一种物质产品,也是一种社会关系。由此出发,马克思从商品、货币和资本这三种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形式的内在关联入手,揭开了剩余价值从产生到实现的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之谜。
就商品财富而言,《资本论》的第一句话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79〕马克思从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二重存在分析入手,指出了国民经济学家忽略的一个事实——劳动的二重性。马克思指出:“经济学家们毫无例外的都忽略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既然商品有二重性——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那末,体现在商品中的劳动也必然具有二重性,而像斯密、李嘉图等人那样只是单纯地分析劳动,就必然处处都碰到不能解释的现象。实际上,这就是批判地理解问题的全部秘密。”〔80〕劳动的二重性是指商品生产中的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它们是同一劳动的两个方面:“一切劳动,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生理学意义上的耗费;就相同的或抽象的人类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形成商品价值。一切劳动,另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特殊的有一定目的的形式上的耗费;就具体的有用的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生产使用价值。”〔81〕显然,具体劳动是人类社会生存的条件,它反映着人和自然的关系;抽象劳动是生产商品的劳动的社会属性,它反映着人与人之间的一定的经济关系或社会关系,它是一个历史的范畴。
基于商品的二因素背后的劳动二重性的发现以及对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区分,马克思完成了对古典经济学劳动价值论的伟大变革:第一,所谓劳动创造价值指的是“抽象劳动”(或社会必要劳动)创造价值,而不是“具体劳动”创造价值,因此,劳动创造的价值只是交换价值,而使用价值只是价值的物质承担者。第二,具体劳动不创造价值指的是具体的个人劳动不创造价值,只有社会平均劳动才创造价值。也就是说,只有在为他人生产并且劳动产品用于交换的劳动才创造价值。社会平均劳动只有在交换的过程中“抽象”地实现。第三,衡量价值的尺度并非具体劳动的时间,而是抽象劳动的时间,即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两者是不能画等号的,因为前者我们可以凭经验感受到,而后者则是在交换的客观结果中平均得出的抽象的量。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说:“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82〕他借助科学的抽象,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区分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把资本区分为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把工资归结为劳动力价格,并把劳动力商品的价值与使用价值区分开,从而,资本主义对劳动力的剥削本质和机制大白于天下——是活劳动(可变资本)创造剩余价值,而不是资本创造利润。
(二)商品转化为货币、货币转化为资本与劳动力成为商品
就货币财富而言,马克思始终将它与商品财富联系在一起,认为“商品形式是货币形式的胚胎”〔83〕。当物物交换中作为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从一般商品中游离出来时,商品就转化成了货币,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货币形式只是其他一切商品的关系固定在一种商品上面的反映。所以,只有在那些从货币的完成的形态出发而从后往前分析商品的人看来,‘货币是商品’才是一种发现”〔84〕。因此,商品的价值形式的发展归根到底是货币形式的发展,即一种商品的价值通过另一种商品的使用价值表现出来。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不了解货币形式是价值形式的完成形式,是商品内部矛盾外化的结果,总是试图从外部原因来解释,把货币当作为了交换方便而巧妙设计的一种手段。事实上,因为劳动具有二重性,由于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条件下劳动直接地表现为私人劳动,而它的社会性质必须在市场上才能体现出来,因此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矛盾产生了商品的使用价值与价值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外部形式就是商品和货币的矛盾。商品交换使这些矛盾得到了暂时的化解,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矛盾:货币以物的形式与人对立。商品交换只不过是以表面的物与物的关系隐蔽了生产过程中人与人的社会关系。
商品转化为货币只是剩余价值产生的前提,现在的问题是货币如何转化为资本?马克思的回答是“资本不能从流通中产生,又不能不从流通中产生”〔85〕,这不是流通与非流通的矛盾吗?要解决这一矛盾,首先劳动力要成为商品。“劳动力的价值和劳动力在劳动过程中的价值增殖,是两个不同的量。资本家购买劳动力时,正是看中了这个价值差额。”〔86〕所谓“资本不能从流通中产生”,也就是说,剩余价值不能从流通中产生,因为“商品交换就其纯粹形态来说是等价物的交换,因此,不是增大价值的手段”;所谓它“又不能不从流通中产生”,也就是说,尽管价值增殖的过程发生在生产领域劳动力的使用过程中,但劳动力的价值却是在流通领域通过劳动力的买和卖而实现的。货币转化为资本,必须在商品市场上找到自由的工人,这个自由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可以自由出卖劳动力,二是除了具有人身自由外一无所有。“虽然货币的历史早于资产阶级社会的发生,但货币只是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下才真正成为普遍的东西,从本质上看,它不过是在物的外壳下隐蔽的社会关系”〔87〕,劳动力的买和卖“这种关系既不是自然史上的关系,也不是一切历史时期所共有的社会关系。它本身显然是以往历史发展的结果,是许多次经济变革的产物,是一系列陈旧的社会生产形态灭亡的产物”〔88〕。因此,剩余价值一产生,“资本一出现,就标志着社会生产过程的一个新时代”〔89〕。(www.xing528.com)
(三)绝对剩余价值、相对剩余价值的概念与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
就资本财富而言,马克思也始终将它与货币财富联系在一起,正如完成了的商品形式成为货币,完成了的货币形式则成为资本。资本比之于货币的最大特点,就是以剩余价值为出发点和归宿,获得了自我增殖的能力。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与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但就剩余价值生产的角度说,“……生产劳动的概念缩小了。资本主义生产不仅是商品的生产,它实质上是剩余价值的生产”〔90〕。在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全部劳动时间分为两段,第一段是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的必要劳动时间,第二段是超出必要劳动的界限做工的时间,这段时间形成的便是剩余价值。“剩余价值以从无生有的全部魅力引诱着资本家”〔91〕不断延长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为资本家生产剩余价值,这部分通过延长工人工作日生产的剩余价值称为绝对剩余价值。为了进一步说明剩余价值的来源,马克思把资本区分为投资于生产资料的不变资本(c)和投资于劳动力的可变资本(v),由劳动生产的剩余价值为(m),用公式m′=m/v表示剩余价值率,即劳动力的剥削程度。资本家要获取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除了扩大m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还可以减少v,在劳动时间不变的前提下,提高劳动生产力将必要劳动时间缩短,相对延长劳动时间来增加剩余价值的生产,这就是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
马克思把剩余价值当作资本使用称为资本积累,当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时就不是简单再生产,而是以资本积累为特点的扩大再生产。剩余价值转化的追加资本不仅是过去剥削工人劳动的结果,而且现在又成为进一步扩大剥削工人劳动的手段。资本家将剩余价值不断地转化为追加资本,不断地榨取剩余价值,使资本越来越快地增长。如此不断地循环,形成了不断扩张的社会经济系统,“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联系中加以考察,或作为再生产过程加以考察时,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92〕。
在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资本积累和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对无产阶级的命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资本积累过程中,由于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内在动力和迫于竞争的外在压力,任何企业都会不断改进技术装备,提高劳动生产率,使得资本构成中的不变资本比重增大,可变资本比重相对缩小,这样必然造成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并导致无产阶级相对人口过剩。马克思从资本积累对无产阶级命运的影响的详尽考察中,论证了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产业后备军的相对量和财富的力量一同增长。但是同现役劳动军相比,这种后备军越大,常备的过剩人口也就越多,他们的贫困同他们所受的劳动折磨成反比。最后,工人阶级中贫苦阶层和产业后备军越大,官方认为需要救济的贫民也就越多。这就是资本主义积累的绝对的、一般的规律。”〔93〕资本越是积累,工人越是贫困、失业,生存条件越是没有保障,这个规律深刻揭示了剩余价值生产、再生产过程中的社会生产关系的尖锐对抗。
马克思通过“商品—货币—资本”攫取剩余价值所揭示的资本主义财富之谜,把政治经济学批判与他的社会批判联系在一起,由此导引出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而代之以把人的世界而不是物的世界作为生产目的的社会形态的历史科学,这正是马克思为之奋斗终生的人类的自由和解放事业。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财富生产方式的考察与分析,深入揭示并批判了资本主义三大拜物教对资产阶级统治的辩护和对抗性社会关系的掩饰。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财富观以人为本的深刻意蕴是与他对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的拜物逻辑批判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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