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17年7月12日11:20
采访对象:刘建华,92岁,上过两三年私塾,老党员
采访地点:长乐坪镇洞口村第四组刘建华家里
采访者:袁波澜、崔芝璇
采访纪要:
问:听说您原来当过背脚夫,请您帮我们回忆下,讲一讲咱们这边古道茶叶运输路途上的事情。
答:原来这边没有公路时候,产茶蛮多,采花那个地方最多。从采花到鹤峰这些茶叶都是渔洋的一个大老板经营的,主要是红茶,设点收购。采花啊、五峰啊、鹤峰啊有许多收购点,老板姓宫,叫宫福泰。收购以后就请人背到他那边去,在他那边再加工。红茶是晒,不炒。原来我们这个地方缺水,晒蔫了用脚踩,反复地踩,两只脚先摊开再聚起来踩,反复,踩完再晒干。然后包装后出口到国外,销售到哪个国家我就搞不清楚了,大概是苏联。解放前就是这么个形式。
问:骡马驿站咱们这边有没有?背茶的人要歇脚的店子?
答:有啊,洞口村有好几家,有骡马店,有饭店,沿途都有。
问:这边的茶有没有从外地来的?像湖南石门的?
答:那没有,湖南茶不到这边来,我们这条路就是运五峰、鹤峰的茶,湖南的茶不到这边。有些走私的小贩子,在(湖南)那边收点茶呢背过来卖,除此以外,大量的不过来。湖南那边的茶有自己销路的。
问:这条路原来比较热闹吧?这么多运茶的。
答:是的,比较热闹。这条茶道也是一条官道,从渔关到五峰、鹤峰。原来洞口这个地方就归五峰县管辖。五峰的茶也是从渔关走出去的。在渔关加工之后,到宜都通船,是小木船。
问:您当时为什么想到背茶呢?背茶是从哪背到哪?
答:原来的田都种得差不多了,只能背茶,赚点小钱。解放前,我从十三四岁开始背茶,背几十斤茶,从采花背到渔关。我家门口就是背茶老路。
问:您是老党员了是吧?几几年入的党呀?
答:是的,我五三年入的党,在朝鲜入的党,抗美援朝的老兵。
问:您还记得背茶路线还有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吗?
答:从采花到五峰的水浕司,再到五峰城,再到长乐坪,然后就到渔关去了。一天走最多不超过30公里。有一个带队的去大老板那里领了任务,比如说要用几个(运茶)袋子,还有什么。领完之后带一班人(背脚夫),十几个、十个、八个、五个的都有,一起去采茶区背茶。只背茶,不采茶。
问:背茶过程中在半路上歇脚费用怎么出?
答:都是自己出的,自己做的苞谷面啊带在路上吃,自己带着苞谷面之类的主食,饭店帮你加工(煮熟),我们当时称为“搭伙”。
问:您背脚的时候也有骡马吧?工钱怎么算?
答:有的,都是老板雇请的。工钱多少钱都忘了。
问:那时候只运红茶吗?还有没有别的茶?
答:运红茶,只有红茶才有出路,白茶只销到地方上。小的地方上有销白茶。白茶是用锅炒的,跟现在做绿茶的形式差不多。那个时候就是红、白两茶,没有绿茶。渔洋关有两个大老板,一个宫老板,还有个吴老板。
问:像您背了几回茶啊,后来才去当的兵?
答:我只背过一回茶。
问:您当年为什么想去当兵呢?(www.xing528.com)
答:我四七年参加了江南游击队,解放之后就到朝鲜去了。在部队里面管后勤。以前这个地方土匪很多很乱,土匪都乱杀人。但是背茶的他不搞,宫老板比他们还厉害。
问:您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答:就是租地主的田种地,没有经济来源,只能背几回茶换点钱。然后种苞谷,给地主要交一多半的粮食,剩下的就自己吃。
问:您家里只您背过茶吗?
答:我父母常背茶。收入没有别的,就是给大老板做下工或者背茶。
问:您当兵回来还背过茶吗?
答:我五七年当兵回来,回来就搞集体,没再背过茶。我回来一直在星火生产大队上,搞了几年副大队长,之后又当的大队长。
问:听说洞口有挺多骡马店,您还有印象吗?
答:洞口有家骡马店,老板姓梅,梅祖祥。下面还有个骡马店老板是汤纹孝。开骡马店,有为骡子专门盖的屋子。30华里一个骡马店,背茶的路从洞口有走到红岩垴的路,红岩垴有个骡马店主姓张。
问:骡马店的生意怎么样?与骡马店的老板有接触过吗?
答:一般带三四匹骡子来歇息,一家骡马店一天可以接待三班、四班人。老板收入也只够生活,发不了大财。
问:骡马店只歇息骡子吗?是不是同时还管人的住宿?
答:开骡马店要买草和苞谷,骡子也是要吃苞谷才有力气。再就是管人的生活,人就住在骡马店里。比方说是在红岩垴休息,赶骡子的人直接住店里就不走的。
问:骡子一天只走30里吗?
答:骡马队领头的骡子叫开哨骡子,一天走两站,一大清早就走。比方说上午从红岩垴走到洞口,休息完之后,下午再走到百年关休息,一天走60里。
问:一匹骡子能驮多重?除了茶叶还驮什么?
答:一般200斤左右,还会从下面驮货上来,在渔关或者宜都那里。这要看情况,有谁请他驮货,他还是会去宜都的。人也会背商品,主要是盐、布匹、煤油这些日用品。把这些日用品运给开铺子的。
问:背的东西的价格哪种高些?
答:按重量给钱。之前我说到宫老板,他把茶运出去之后也会搭配些货物运进来(指渔关)。那时候没公路,都是人背、骡子驮,然后再人背,背到这些地方来。
问:背脚时候遇到刮风下雨怎么办呢?
答:老板用油布遮住茶叶,每个人一张。下的太大就不走了,遇到房子就躲到房里去,跟主人说说好话。
问:万一背到渔关人家检查茶叶不合格会不会扣脚夫钱?
答:怪罪不到背夫身上,都是茶庄负责人负责,只要不是人为损坏不会怎么样的,这与背脚夫没关系。
问:背茶很苦吧?
答:当时都是穿草鞋,路边专门有人卖草鞋的,穿坏了就买了新的换上。用背架子背茶。脚磨破也还是不能停,背到位为止。
问:当时没有身份证怎么住店?
答:当时不管这些,只要给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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