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客商”建筑是传奇,其传奇意义有以下几个方面:
1.绝妙的天人合一的杰作,它的产生和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客属地区基本上是山区,平地很少,还要种粮食,像平原地区那样在平地上建房子,到了近代“客商”时已经不可能。客家人很早就会在半山腰盖房子,到“客商”时代,这种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依山而建,顺山势而走,建筑面积动辄几千平方米甚至上万平方米,两层三层的楼房,就在半山腰立起来,与山融为一体,自然而大气。“客商”们建房子,遵循的不是技术原理,而是哲学。这也是中国传统建筑的基础思想。18世纪曾两度领略过中国园林之美的英国宫廷建筑师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这样评价中国古代园林特色:布置中国式园林的艺术是极其困难的,对于智能平平的人来说几乎是完全办不到的。因为虽然这些规则好像很简单,自然地合乎人的天性,但它的实践要求天才、鉴赏力和经验,要求很强的想象力和对人类心灵的全面知识;这些方法不遵循任何一种固定的法则,而是随着创造性的作品中每一种不同的布局而有不同的变化。因此,中国的造园家不是花儿匠,而是画家和哲学家。[11]“客商”的哲学原理,用现代科技的眼光看,似乎就是传奇。
客属地区,基本上属亚热带气候或热带雨林气候,雨水多,风雨大,“客商”们的土木建筑,经百年而不变。当时客属地区的交通很不方便,大山封隔,人走出去都很困难,而“客商”建筑用的材料有些是现代材料,有些则是本地根本就不出产的大型沉重材料,比如花岗岩。承德楼中堂几个高达6米的石柱,继善楼重达几千斤的石柱、石板,是怎么运进来的?今天的我们是想不清楚的。对今天的我们而言,那就是传奇。英国的李约瑟博士在《中国建筑的精神》一文中把建筑的风水观和自然观联系起来,颇为精辟地认为:“再没有其他地方表现得像中国人那样热心于体现他们伟大的设想‘人不能离开自然’的原则,这个‘人’并不是社会上可以分割出来的人。皇宫、庙宇等重大建筑物自然不在话下,城乡中不论集中的,或者散布于田庄中的住宅也都经常地出现一种对‘宇宙图案’的感觉,以及作为方向、节令、风向和星宿的象征主义。”[12]“客商”建筑不管多么宏大,一般不会高于后面的山,这反映的是对自然的敬畏、对自然的依赖和信任。八卦、风水等,本质上是天人合一的反映,是一种基于自然的宇宙观念。这对于迷信计量技术的人而言,真是天方夜谭的传奇。
2.每一栋建筑都有一个人生传奇、一个财富的传奇。人生的成功是不容易的,“客商”们也一样。想当年,那些“客商”们两手空空、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然后带着几十万块大洋回来盖房子,这确实是一个人生的传奇!有描写南洋华工生活的顺口溜:“想起我华工,日日去掘锡,日头猛得好凄凉,几乎晒焦我背脊。矿山计起来,重企过照壁,有的辛苦力难捱,猪栏报数又一只。死左(了)无棺材,就地掩埋卷烂席。惨过做马牛,最怕遇着伤风兼头刺,一时抖下手,老番就兜脚踢。叫天亦唔闻,遁地亦难趯,做满三千六百五十日工,捞来捞去得对冲凉屐。”“客商”的钱是怎么赚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史料很少记载,他们生前也没有记述。但他们的后人会以传奇故事告诉人们。光禄第的张弼士先是因为给打工的鱼档老板出谋划策,取得老板的厚爱,介绍认识一个酒馆的老板,酒馆的老板将女儿嫁给张弼士。然后张弼士帮助一个失意的殖民者,这个殖民者不久成为那个地方的统治者,让张弼士承包收税权,张弼士由此发迹。这个故事,别的“客商”也有不同版本,内容差不多,只是人物、环境和细节不同而已。徽商领袖胡雪岩的故事也同他们差不多。因为这些都是传奇。继善楼的后人告诉游客:他们的祖先原本开店,有一个人带几个大箱子住店。几天后,客人要走,说把箱子先寄存在店里,等几天后再来拿。然而,客人去后一年未回。祖先决定打开箱子,发现箱子里是金元宝!祖先说,我们先用,等客人回来再还人家。就这样,祖先发财了。这个故事,大埔的花萼楼也差不多一样,很多地方成功“客商”都这么说。这本身就是传奇,传奇的后面一定是难言的辛酸!海外开拓,语言不通,风俗各异,没有传奇,那也不会成功。传奇,是“客商”建筑包含的佐料,也为“客商”建筑增加了独特的色彩和韵味。(www.xing528.com)
3.差不多每一栋建筑都有辉煌与苍凉的传奇。这些豪华超凡的“客商”建筑,每一栋楼都曾经辉煌过。落成庆典,张灯结彩,四方来客、政要权贵、名流土豪,云集一堂,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不过以后,男人们又要出洋了,庞大豪华的屋子里也许就只有女人们和孩子了,而女人们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丈夫了,豪华建筑供奉的是一颗颗苍凉的女人心。中西合璧的豪华建筑——联芳楼,改革开放前一直是一个女人在那里住着。近3000平方米的偌大空间,一个女人的心胸再大,恐怕也抵不住夜来的苍凉。几十年过去了,房子依然豪华,但青丝已变成白发,也许只有落日的余晖能映见心灵的苍凉。“客商”们离家前,大都要先娶一个老婆,结婚不久就走。十几年后,他们可能回来了,身边又带着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命运所迫!但必须承认客家妇女的伟大,几十年的耕作劳累、养老育小,陪伴她们的只是心中的那个海外的影子。一位著名的“客商”领袖、大慈善家在给大学生作报告时讲:他一生最痛心的事是娶了两位夫人,因为常年海外奔波,不得不娶一个夫人在老家照顾年老的父母。还有一位“客商”后裔讲,他的祖母很伟大,养大的几个儿女中,只有一个是祖母生的,其他都是祖父从南洋带回来的。壮观的万秋楼,建造者夏万秋先生只在楼内住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仓皇逃离,后人也一直没有回来过;气势恢宏的虎豹别墅,胡文虎先生连一天也没住过。几十万大洋的投入,换来的不是安心的享受,而是透骨的苍凉!
4.对于历史来讲,存在的“客商”建筑注定就是一部需要不断解读和诠释的传奇物本。历史的考据,不仅需要文本,更需要物本。对于“客商”来讲,海外漂泊的是身躯,灵魂永远在故乡,在那灌注心血的大屋子里。看看“客商”建筑,听听华侨故事,就会思考100年前,中华儿女怎样在海外开拓,怎样实业救国,怎样传播中国文化,怎样支持国内革命,怎样修桥铺路支持公益事业,怎样发展山区教育,怎样将先进的文明带回中国落后的山区!也许再过几十年,当我们带下一代参观“客商”建筑,给下一代讲“客商”故事时,那建筑和故事便很可能真正成为传奇了。历史不会忘记为人类文明和发展做出贡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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