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揭示的悲剧与国际合作的挑战

川村雄介

作者系Glo-cal政策研究所代表理事，日本大和综研顾问。

进入21世纪后，我们已经面临并经历了三次巨大的灾难。

例如，在2008年，我们经历了雷曼事件；在2011年，日本发生了大地震；现在，我们正在为这场新冠肺炎疫情而烦恼。在短短20年间里，我们已经面临了三次对如此巨大的灾难，这意味着我们应该为这样每6—7年会发生一次的巨大危机做好准备。在这些危机中，我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危机是最严重和前所未有的。

关于这点，我可以提出三个理由。首先，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遭遇新冠病毒，我们还未找到有效的方法来战胜它。其次，几乎无一例外的是，没有国家或地区能够避免这场灾难。新冠病毒根本不是地区性的悲剧，而是全球性的灾难。这使国际合作极为困难。最后，最令我们恼火的是我们无法预测其结束的确切日期。此外，我们必须为第二波新冠病毒传播或其突变做好准备。

从另一角度来看，我想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危机不是由金融驱动的危机，而是对实体经济的直接冲击。这次危机不是由资产负债表衰退引发的。新冠病毒敏锐地击中了损益表。换句话说，这场危机始于需求下降，致使销售量几乎降到零水平。

我们简单回顾一下雷曼事件。在那次冲击下，货币流动和资金流动停止，经济衰退速度相对缓慢。就日本经济而言，全球金融崩溃导致以出口和投资为主的商业部门业绩急剧下滑。

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危机下，人员和资产的流动被冻结，经济急剧下滑，尤其是对旅游和餐饮服务业的影响巨大。此外，为防止新冠病毒流行而采取的抑制性经济政策对家庭部门也造成了严重影响。此外，恶化的全球经济打击了商业部门，尤其是在出口和投资方面。与雷曼危机相比，当前的经济衰退更为严重，因为我们的政策措施空间非常有限，对供应链的负面影响巨大，而且企业部门债务负担过重。

通过对日本、美国、欧洲和中国的实际GDP增长率预测，数据显示欧洲的情况最为严重。美国也处于艰难境地。日本到目前为止，只略好于这两个国家，但情况相似。中国在衰退的程度和复苏的速度上看起来都要好得多。

新冠肺炎疫情对日本经济造成一定影响。如果日本经济可以在短期内恢复，与没有出现危机情况下的实际GDP相比，日本的GDP将会下降约24.4万亿日元。如果经济在长期内才能恢复，预计GDP将减少41.1万亿日元。即使是短期情形，2020年日本的实际GDP增长率也将低至-4.5%。

预计美国和欧洲也将陷入-3%或-4%的负增长。

最糟糕的是，最近4年里，世界经济的情况更为恶化。以日本为例，今年GDP增长率将降低20%。至于美国，我们将看到2020年的GDP增长率下降幅度高达40%。甚至世界其他国家都无法避免经济衰退或萧条。在2009年，也就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雷曼事件）爆发后不久，日本的实际GDP同比下降了5.4%。现在，如果风险预测成为现实，从2019年10月至12月开始，GDP增长率将连续5个季度出现同比下降。2020年全年的GDP增长率预计为-7.6%。这是自1956年首次提供日历年统计数据以来，日本经济经历的最大跌幅。这场危机对经济的影响最终可能会超过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

自2020年年初以来，日本的消费量一直在急剧下降，几乎是直线下降。例如，一个显著的影响是中国赴日游客人数的下降。当中国游客减少100万时，日本估计会损失2500亿日元的国内消费量。根据短期的预测场景，流行病在6月左右得到控制，消费的总量将限制在7.6万亿日元左右，而从长期的预测场景来看，流行病将持续到2020年年末，消费的总额将限制在14.0万亿日元左右。

日本政府对新冠病毒问题采取两阶段对策。第一阶段是紧急的支持措施，第二阶段的目标是V型恢复。第一阶段的对策主要为预防传染病传播的措施等。第三阶段为日本所有家庭提供现金。这实际上是一种分期付款的两年期付款方式。日本政策金融公库作为被指定的金融机构，是日本政府所拥有的特殊机构，有权向中小企业提供贷款，并得到日本政府的担保。我们有许多为中小企业提供的公共融资项目以及私人贷款和投资项目。

面对危机，日本国有金融机构积极应对当前形势，尤其加大了对中小企业的支持力度。日本政府为日本政策金融公库提供供应、投资和补贴。日本政策金融公库有两种向中小企业注资的方式。一种方法是像通常的中小企业银行一样，直接向中小企业发放贷款。(www.xing528.com)

另一种方法是通过指定的银行如Shoko Chukin银行向中小企业发放贷款。日本政策金融公库提供资金，补偿Shoko Chukin银行负担的损失，并补贴利息支出。然后，Shoko Chukin银行向中小企业提供贷款，作为特殊贷款或利息补贴。

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则是一个问题。新冠病毒的蔓延有望停止。但我们的经济和商业仍将面临非常严峻的形势。在这几个月里，全球经济中只有20%-30%在运转，情况糟糕到许多公司和个体经营者都在倒闭。即使是健全的公司也要承担起从零开始启动市场的负担。另外，一直以来给予他们支持的私有和国有的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也非常疲惫。

此外，许多国家的预算和财政状况正在恶化。正如我所说，日本政府将采取两阶段的对策，夏季过后，采取第二阶段的措施将是至关重要的。日本银行为了刺激国内经济，采取了非常激进的金融宽松政策。但新冠病毒对全球经济和日本国内经济都造成了严重的危害。

因此，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恢复到“正常温度”，要使我们的经济步入增长轨道非常困难。全球经济复苏至少需要1-2年的时间。

此外，我担心COVID-19的第二波或第三波蔓延。100年前结束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发生于1917年至1920年，其第二波蔓延的影响要严重得多。现在我只能祈祷医疗能有显著的改善。

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在其他所有的忧虑中，我想指出两个。首先，由于许多国家的隔离政策，国际交流陷入停滞，这是人类、文化和经济全球化的倒退。其次是通过对新冠病毒大流行的某种偏颇的讯问方式，出现了一些类似追捕犯罪行为的迹象。

虽然我们必须要在国际上进行合作，但我们也会听到一些人将新冠病毒大流行归因于中国，指出中国应该与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其他亚洲人承担责任，因为在西方人看来，亚洲人看起来几乎是一样的。当然，大多数头脑冷静、聪明的西方人从不说这种话，但不幸的是，我们看到许多人歧视亚洲人，尤其是政府中一些关键人物有时都提到这一点。我真的很担心他们的评论。

毋庸讳言，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新冠病毒的消极方面，而且可以看到它的积极方面。我们在追求文化、生活方式或是经济活动的繁荣的过程中，将更加重视环境，这样我们才能与地球共存。为了实现这一点，我们现在正在开发无须人力的经济网络，即利用信息通信技术和人工智能。因此，我一直着迷于中国社会在AI或ICT或数字化方面的飞速发展。

与中国相比，日本更像是另一种社会。所以在新冠病毒危机之后，我认为日本将会加速追赶中国这样高度发达的ICT社会。也许我们可以期待出现前所未有的新产业和新企业。这为苦恼于人口减少的国家提供了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通过这些解决方案，人口减少的国家将有更好的机会。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危机管理有一句著名的警句，在正常的日子里，人们必须以悲观的态度来准备；在危机时刻，人们应该乐观地面对。

所以现在让我悲观一些。极为重要的是，未来最令人焦虑的情形是国际混乱和全球混乱，这可能引发严重的国家间冲突。简而言之，西方和亚洲倾向于相互敌对，这将是一场噩梦。令人失望的是，我担心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关系，我真的担心，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更加紧张。

日本的立场说来就有些微妙了，可以说是一种矛盾的立场。自二战以来，日本一直亲美约80年。人们说当美国打喷嚏时，日本就会着凉，确实就像这样。日本在许多物质领域，如经济、文化、外交，也许还有维和政策，都深受美国的影响。另外，日本和中国有2000多年的外交史。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后汉书》，里面提到了古代日本。不幸的是，在跨入现代之后，我们经历了一个令人遗憾的时代。但我很高兴看到两国关系最近取得的进展。而且，我相信这两个国家在许多领域会有更密切的交流。这一行动方针不会改变。我们决不能阻止这一行动。我们最好能够创建更深入的关系，从良好的意义上讲，相互依存的关系。即使在新冠病毒危机期间，仍有许多中国人负责日中项目，其中一些人是我去年1月至2月遇见的。

我一直主张，西方人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对世界历史的偏见。我并不是说西方人错了，或者西方和东方应该恶语相向。我们必须与他们合作。但我们的未来主要取决于亚洲。当然，这绝不意味着自私和狭隘的民族主义。我们必须促进全球本土化、全球化和本地化驱动的社会在地球上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中国和日本应该发挥关键作用。

我相信，正是这场毁灭性的新冠病毒灾难，将推动中日关系的发展，使世界出现一个梦一般的理想社会。历来中日一衣带水，我对这句话的感慨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