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苏州河上原有木结构的外白渡桥被拆除。次年，上海第一座钢桁架结构的外白渡新桥落成。此后，从1908—1927年，浙江路桥、新闸路桥、四川路桥、西藏路桥、河南路桥、乍浦路桥等钢结构及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桥先后建成，苏州河南北的交通大为改善。1912年，上海旧城墙拆除后，在原址上修建起了总宽达19米以上的民国路、中华路环线道路。1912—1927年间，上海老城厢又新建马路近30条，闸北因为已逐渐发展成为上海新兴的工业区，新筑的马路更多达70余条。[64]凭借这些城市道路和桥梁系统，上海市中心区的租界、南市和闸北已连成一片。
汽车运输业则与公路的兴筑同步发展。1912年，上海出现民族资本的汽车运输业。同时有龚子清创办的龚福记、朱铭创办的华盛义、孙寿康创办的恒泰3家汽车运输行，货运汽车发照数为4辆，有职工49人。通往郊区的公路，也开始修筑。1918年，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因部队调防及军需物资运输的需要，调用步兵第10师，在吴淞至杨树浦平凉路之间，沿着黄浦江堤修筑公路，全长13公里。1919年完工通车，命名为军工路。这是近代上海修筑的第一条近郊公路。
1920年，李平书、李石英、顾馨一、钱新之等人发起筹建沪闵公路。次年10月，集股成立沪闵南柘长途汽车公司。1932年的实地调查载：“其原定路线，自上海沪南区之沪闵南柘路，经过漕泾区之土山湾，以达上海县属之颛桥、北桥、闵行，过黄浦，复经南汇县属之太平乡、奉贤属之萧塘、南桥、新市，而达柘林钦公塘。……先筑自上海至闵行一线，中经七站，为程凡三十一公里。备车十三辆，于十一年二月开始行车。每日来回共十一次。”[65]1921年1月，穆湘瑶、朱湘绂等人发起成立上南长途汽车公司，资本定额25万银元。[66]同年10月，其动工兴筑上南公路。1922年6月，北起上海县杨思乡周家渡，南抵南汇县周浦镇，全长13公里的上南公路正式通车。[67]1932年的实地调查载：
其路线原定起上海市浦东杨思区之周家渡，迄南汇县城。时上海市尚未成立，杨思区属上海县管辖，当向上海、南汇两县交通事务局租借县道，于是年九月三十日订立合约。先筑周家渡至南汇县属之周浦镇一段，中经杨思桥、三林塘、天花庵、百曲四站，为程可十三公里。自周家渡至沪南董家渡一段，则由公司自备小轮接送。周浦方面，另有接班小轮直达大团、南汇、川沙、奉贤等处，于十一年秋通车。[68]
其中周浦镇，“为南汇、川沙、奉贤三县赴沪必经之要道，商业极形发达”。据1928年在浦东三林的调查记载：“上海南汇长途汽车，由周家渡而至周浦，纵经南北，每日往来二十余次。”在浦西的吴淞，“则淞沪火车直达上海北站，历时仅20余分钟；距宝山县城9里，有长途汽车，每日10余次”，军工路则从吴淞直达杨树浦。[69]嘉定县真如镇，“四周各有干路连络乡村、通达邻境，称曰官路。惟系泥涂，晴则灰沙眯目，雨则泥泞没踝，所赖以代步者，惟羊角车及肩舆而已。自清光绪间建沪宁铁路驶经镇北，至远道者称便利焉。民国九年，筑车站路。嗣后，交通、三民两路相继完成，于是人力车、摩托车畅行无阻，乡人之往返真、沪，视前有霄壤之别”[70]。与此相映照，当地“支干各河淤其十之七，船只稍大即不可入，航运殊觉不便”[71]。
上海的公路建设，给长江三角洲的公路修筑以示范和促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民族工商业有较快发展，尤其是在临近上海的苏州、无锡、松江、南通等地，商旅往来和物资流通日多，昔日落后的交通运输已不能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上海城市交通特别是租界中出现的电车、汽车等先进的交通工具，对长江三角洲各地创办汽车运输业有很大影响，有识之士意识到发展汽车运输业是振兴实业、繁荣家乡、便利商旅的重要途径，并开始行动。
上海与江苏间的第一条公路，是沪太汽车公司在1921年兴筑的上海至浏河公路，即沪太路。它起自上海，经余庆桥、顾村、罗店至太仓县浏河镇。浏河镇位于太仓、嘉定、宝山三县之间，距长江3公里，距上海约40公里。当地物产丰富，盛产棉花。20世纪初，随着上海纺织工业的发展，这里成为重要的原料供应地，棉花商行多有设立，与上海的商贸往来十分频繁，但其间的陆路交通不便，沪宁铁路通车前，只有一条能供独轮小车通行的小路，从浏河镇到上海要走一整天，如遇雨雪天道路泥泞，行路更难。
沪宁铁路通车后，尽管可取道嘉定到南翔，由南翔改乘火车入沪，但中途需两次转车，分乘独轮车、小火轮和火车，仍然颇费周折，诸多不便。1920年12月，当地一些在上海经营的民族工商业者在太仓旅沪同乡会上，提议修建沪太公路，开办沪太长途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次年1月，该公司在上海成立，额定资本50万银元，首批募集30万元，1922年3月续招20万元。[72]公司成立后，即着手选勘线路。对于沪太路的走向，有两种意见，一是主张利用海堤筑路，经过吴淞、宝山而达浏河镇；一是认为海堤堤身颇高，路面狭窄，凹凸不平，行车不安全，万一因筑路而毁坏堤身，造成坍塌，海潮涌入则会导致灾害，认为沿着过去走的小路，由上海自彭浦经余家桥、大场、塘桥、顾村、刘家行、罗店、潘家桥、墅沟桥而达浏河新闸桥，沿线市镇较多，对发展商贸有利。最后，沪太路筹备所采纳了第二种意见。
线路选定后，即着手筑路。自彭浦至墅沟桥34.25公里均在宝山县境内，路线较长，经沪太路筹备所与宝山县交通事务所反复协商，订立了垫款筑路合同。沪太公司垫款16.35万元，路基路面工程由宝山县交通事务所负责施工，沿途桥梁、涵洞及筑成后的养路事项由沪太公司负责。余下的3公里公路，由沪太公司自行购地筑路。全部工程共耗资30余万元，1922年1月1日上海至大场段竣工通车，同年3月23日全线贯通。沪太路全长37.25公里，路基宽10米，边沟各宽1.67米，煤屑路面宽8米，厚2.7厘米。全线共有桥梁45座，其中永久式2座，半永久式42座，临时式1座，最大的三座桥是塘桥、三官塘桥和墅沟桥。[73]沪太路建成后，由浏河镇乘汽车到上海只需约1个半小时，大大便利了彼此间的交通。其间，“大场镇距上海只16里，陆路有二丈余之马路，汽车、马车、人力车皆可通行，又为沪太长途汽车按时必经之地，交通便利无有过于此者”；彭浦，“陆路交通有县道，东北至上海（沪太长路汽车），西北至浏河，长途汽车往来其间，甚形便利”[74]。1932年的实地调查载：
十一年三月（指1922年3月），各站已先后通车。车辆方面，先备大者四辆，次者三辆，小者七辆，共十四辆。其后渐次增加，至十七年达三十辆。且复汰旧添新，共存二十辆。浏河自通行是项汽车后，太仓县城至浏河之县道，旋亦筑成。十八年，嘉定县建设局复就嘉定县城至宝山罗店一段铺设县道，亦由该公司派车行驶，直达上海。太、嘉两县交通，至是益臻便利矣。今年沪浏一线票价稍加，乘客尤形踊跃。[75]
1927年，由商人徐亮熙等集资5000银元发起成立宝山城淞杨长途汽车公司，经营宝山县城至吴淞、杨行间客运[76]；并串连了与其他乡镇的公路交通，“陆路由宝山县城经过杨行镇至刘行，接沪太汽车路线，筑有县道，由吴淞至杨行镇计12里，乘坐长途汽车10分钟可达”[77]。1932年的实地调查：“开办时备车二辆，其后陆续添置，现共有车五辆。公司规模甚为狭小。”[78]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加快了公路的修筑。1927年底，时任江苏省政府主席致函上海县公安局长，嘱其“召集上海附近各县公安局长，辅助各县县长，督促地方绅民”，着手修筑道路。指示“各就各县间创筑县路，以能驶行汽车为度，饬于本届内修成路基，逐年培筑坚实，俾成万国通例之路式即上海式之马路”，“松江各县接近租界，开发较易，且已有长途汽车路数条，如由此展筑，颇觉便利，经济既省，熟练之工人亦易招集”。随后，上海、松江等县的公安局长、县长共同发起邀请宝山、嘉定、太仓等县的局长和县长，在上海县政府商议筹筑县道的办法，并回函省政府。1928年1月8日，省政府发出指令：“令各县发起修路，先从松属及太仓等县兴筑，次第举行，达于全省”。该指令由省建设厅转各县政府、建设局和公安局。(www.xing528.com)
1928年夏，武进县建设局长认为如果各县修筑公路时互不联系，势必会出现很多断头路，于是他邀请吴县、无锡县、江都县等14个县的建设局长召开联席会议，讨论协调公路线路，并联名上书建设厅，要求各地公路建设要加强联络，要明确建设经费。同年12月，县道建设列入江苏全省公路网规划。当时规划的县道，有300多条8400余公里。至1936年，除部分县道划入公路干线和支线外，各县还修筑了一部分县道。据不完全统计，这一时期全省共修筑县道76条，总长1152.31公里，约完成规划数的14%。[79]其中锡澄公路于1929年4月3日开工兴建，经费从无锡地方政府所征的“筑路捐”中支取。该路起自无锡北门，经塘头、堰桥、塘头桥、青旸、南闸而抵江阴城。其间无锡段长14.6公里，路宽8米，架设钢梁桥11座，以煤屑铺路面，于1930年7月建成，共用去15.5万银元。
次年2月，即由锡澄长途汽车公司通行汽车，“江北靖、如、通、泰一带商旅往来京沪各地者，咸取道于此（此时的京，是指南京——引者注）”。在锡澄公路建成后，又相继开始建设锡宜公路、锡虞公路等省道及通往风景区的湖山公路、扬西路等县道。其中，锡宜、锡虞公路先后在1932年、1935年通车。与此同时，无锡的汽车客运业亦有发展。1925年，无锡成立了最早的出租汽车行——袁世开汽车行，资本1000元，有小汽车2辆，经营从火车站至西门、梅园的汽车出租业务。1930年前，先后又有荣泰刘记、开通、兴昌等汽车行的开办。[80]2014年，有人向无锡市民族工商业档案馆捐赠一件珍藏级实物档案——民国时期跨越类汽车号牌，其虽已锈迹斑斑，但白底黑字“沪61—995跨越”字样仍清晰可见。其中“跨越”两字显示出这张车牌的与众不同，即可在上海、江苏两地使用。据考证，它是20世纪30年代中期锡沪长途客运汽车的牌照。抗日战争爆发后，锡沪间的客运停业，这类车辆牌照亦被人遗忘，但它却是以往两地间密切来往的历史见证。[81]
在毗邻上海的浙江嘉兴和湖州，20世纪30年代初，则有乍浦—平湖—嘉兴—湖州公路的修筑。其中的焦山门大桥的钢梁招标时，由当时上海几家著名的建筑工程公司如新中公司、远东机器厂、远大铁工厂、信华铁工厂、扬子建业公司等竞标，最后由远大铁工厂中标，全部钢梁在上海锻造完成后运往工地安装。建成后，被誉为“这座桥是应用最新式钢架，在沪杭公路沿线一带无有出其右者”[82]。1932年5月，南京国民政府全国经济委员会筹备处“鉴于以前各省修筑公路大都省自为政，不相联络”，认为“殊有统筹规划之必要”，因此召开了有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建设厅局长参加的公路会议，建议修筑三省之间的互联公路，“以冀由此树基，推近及远，使全国公路均可联络贯通”。并为此成立了苏浙皖三省道路专门委员会，作为修建三省互联公路的设计审议机构。
在其督导下，建成了沪杭公路沪金段。它起自上海谨记路，经北桥、闵行、南桥、柘林、金山卫至金丝娘桥入浙江省，全长75.83公里，其中上海至闵行路段已于1922年由商办长途汽车公司筑成并通行客车。[83]途经的颛桥镇，“陆路有沪闵南柘路长途汽车通行其间，由沪至颛桥镇约30里，历时40分钟，车资6角，每日往来约10次”[84]。1932年5月，江苏省建设厅成立了沪杭路工程处，负责修筑闵行至金丝娘桥路段及整修上海至闵行路段。同年9月，全路工程告竣。10月10日，全国经济委员会会同江、浙两省及上海市在闵行镇汽车轮渡码头附近举行了通车典礼。[85]
此前，1929年沪闵南柘长途汽车公司由于亏损，无力经营，遂将沪闵线租让给交通股份有限公司，租赁期十年。1929年2月15日，交通公司在沪闵南柘长途汽车有限公司原址成立，集资20万元，拥有大小客车13辆。自1932年沪闵路至乍浦的金丝娘桥之间的公路接通，该公司与浙江省签约联营开办上海、平湖、乍浦之间联运业务，又与江苏省及浙江公路处签约开办水陆联运。[86]
在浙江嘉兴，自平湖至嘉兴段公路通车后，就有公路间的联运、公路铁路间的联运等多种交通方式。如其与沪杭公路衔接，旅客抵达平湖后即可通过联运车辆前往上海，既便捷又省时省力。[87]
表6-7 上海闵行与浙江平湖间公路联运时刻表
资料来源：中华全国道路建设协会编：《中国公路旅行指南》（1936年印行），转引自上海社会科学院中国城市史研究中心、浙江省嘉兴市南湖区大桥镇人民政府合著：《浙北一座名镇的兴起——嘉兴大桥镇社会变迁》，第274页。
1932年10月，经营松江至上海间客运的上松长途汽车公司成立，松江“西门外马路桥内设立总站，上海南市国货路、沪闵南柘长途汽车公司设立分站（交通线）。松江至北桥入沪闵南柘线，达上海，为上松线；新东门至泗泾为松泗线；砖桥至佘山为砖佘线”[88]。1937年的乡土文献亦载，自松沪公路通车，“松沪交通便利不少，去年松泗路告成，则居泗之人来往泗沪者亦感利便。……今年又筑砖佘路，由砖桥以达佘山，即松泗路之支线也，亦已于今年十月十日通车”[89]。其间，为便利来往松沪的旅客，经协调，开辟了中途不需换乘的直达线路，1936年出版的《上海市市政报告》载：
上松长途汽车公司于二十一年十月开始通车，惟驶至松沪交界处之汇桥为止，旅客往返松沪间，必须中途换车，殊感不便。该公司因于二十二年一月，与承办沪闵南柘线长途汽车之交通公司商定联运办法，订立合同，载明沪闵汽车可直驶松江，上松汽车亦可直接驶至上海。[90]
1928年，嘉定县城至罗店的公路通车；1935年，又于嘉罗公路起点的嘉定县城东门，“至南门外筑环城路（自望春桥至南门外接锡沪路）与嘉罗县道衔接，成为要冲，市面日形热闹”[91]。1935年8月，全长140多公里的锡（无锡）沪（上海）公路竣工通车。其自上海虬江路、公兴路口起，途经绿杨桥、南翔、马陆、石岗门、嘉定南门、嘉定西门、外岗、葛隆、新丰、太仓南站、太仓西门、毛观堂、双凤、直塘、窑镇、支塘、白茆、古里村、常熟、颜巷、练塘、翁家庄、羊尖、安镇、查家桥、鸭城桥、东亭、周山浜、无锡等30余站，其中：上海、南翔、常熟、无锡四处为头等站，真如、嘉定、太仓、支塘为二等站，其余为三等站。有可乘50人的客车50辆，小客车10辆，运货汽车5辆；客车每隔2小时开班，小客车坐满6人即发车，大大便利了上海至无锡沿途各地间的客货运输和经济联系。其中，如常熟与上海的交往，“未通车之前，往来都靠轮船，上海有些人都没有到过常熟”，自通车后，往来则大为便捷。锡沪干道以外，又从常熟筑成一条支线通往苏州，途经莫城、潭荡、辛庄、吴塔、界泾、渭泾塘、胡巷、蠡口、陆墓、齐门、平门、阊门，全长40多公里，串联了沿途各乡镇，因其与锡沪干道的衔接，更密切了上海与相关各地城镇乡村的经济联系。[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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