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心理方面言之,人之心理中,亦有性情二者,与天之阴阳相当。董仲舒曰:
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阴阳也。言人之质而无其情,犹言天之阳而无其阴也。(《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十一)
性之表现于外者为仁;情之表现于外者为贪。董仲舒曰:
人之诚有贪有仁。仁贪之气,两在于身。身之名取诸天。天两有阴阳之施,身亦两有贪仁之性。(《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七至九)
贪即情之表现;仁即性之表现也。[1]
因人之“质”中有性有情,有贪有仁,故未可谓其为善。董仲舒曰:
谓性已善,奈其情何?(《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十)
此性字系指人之质而言。又曰:
善如米,性如禾。禾虽出米,而禾未可谓米也。性虽出善,而性未可谓善也。米与善,人之继天而成于外也,非在天所为之内也。天所为有所至而止,止之内谓之天;止之外谓之王教。王教在性外,而性不得不遂。故曰:性有善质,而未能为善也。岂敢美辞,其实然也。天之所为,止于茧麻与禾。以麻为布,以茧为丝,以米为饭,(苏舆曰:“当作以禾为米。”)以性为善,此皆圣人所继天而进也,非情性质朴之能至也。(《实性》,《繁露》卷十页十九)
此性字亦系指人之质言。人之质中有与情相对之性,故其中实有善;但其中亦有与性相对之情,故不能本来即善。须加以人力,以性禁情,方可使人为善人。董仲舒曰:(www.xing528.com)
栣众恶于内,弗使得发于外者,心也。故心之为名栣也。……天有阴阳禁;身有情欲栣;与天道一也。是以阴之行不得干春夏,而月之魄常厌于日光,乍全乍伤。天之禁阴如此,安得不损其欲而辍其情,以应天。天所禁而身禁之,故曰身犹天也。禁天所禁,非禁天也。必知天性,不乘于教,终不能栣(苏舆云:天性二字疑情欲之误。天性不当言栣)。(《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七至九)
以性禁情为教,教乃“人之继天”,而亦即人之所以法天也。
董仲舒之性说,按一方面说,为调和孟荀。按又一方面说,则董仲舒亦谓人之质中本有善端,故其说实与孟子性善之说不悖;不过董仲舒以为若性中仅有善端,则不能谓之为善。故曰:
或曰:性有善端,心有善质,尚安非善?应之曰:非也。茧有丝,而茧非丝也。卵有雏,而卵非雏也。比类率然,有何疑焉?天生民有六经,(苏舆云:“或云,六当为大。”)言性者不当异。然其或曰性也善,或曰性未善。则所谓善者,各异意也。性有善端,动之爱父母,(苏舆曰:“动疑作童。”)善于禽兽,则谓之善;此孟子之善。循三纲五纪,通八端之理,忠信而博爱,敦厚而好礼,乃可谓善;此圣人之善也。是故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有常者斯可矣。”由是观之,圣人之所谓善,未易当也。非善于禽兽,则谓之善也。……夫善于禽兽之未得为善也,犹知于草木而不得名知。……质于禽兽之性,则万民之性善矣。质于人道之善,则民性弗及也。万民之性善于禽兽者许之,圣人之所谓善者弗许。吾质之命性者异孟子。孟子下质于禽兽之所为,故曰性已善。吾上质于圣人之所为,故谓性未善。善过性,圣人过善。(《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十四至十五)
然此特指普通人之“质”言之耳。人亦有生而即不止仅有善端者,亦有生而即几无善端者,孔子所谓上智与下愚是也。董仲舒曰:
名性不以上,不以下,以其中名之。(《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十一)
又曰:
圣人之性,不可以名性。斗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名性者,中民之性。中民之性,如茧如卵。卵待覆二十日而后能为雏;茧待缲以涫汤而后能为丝。性待渐于教训而后能为善。善,教训之所然也,非质朴之所能至也。(《实性》,《繁露》卷十页十九至二十)
董仲舒之论性,盖就孔、孟、荀之说而融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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