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生活社区：逐步融入的技巧

移民融入城市首先是融入其所居住的社区，不断增强他们所在社区的归属感和社会认同。城市融合不仅是一种对城市生活的适应，也不仅是社会同化理论所强调的移民被动地接受所在地区的文化规范，逐步从外来人口成为本地人，同时也是一种本地人口与外来人口共建社区生活的主动过程和交互过程。

多数研究说明，迁移流动人口融入城市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随着他们在城市生活时间变长，他们将逐步融入城市。经济融入相对比较容易，但迁移人口的社会融入、心理融入往往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要通过几代移民的努力才能实现。

移民在城市社区中的社会融合是一个经典的研究问题。对于社会融合的衡量方法也有相当多样的研究。笔者在最近的研究中，提出了通过移民的身份认同、对未来的预期、本地人口和外来人口的相互交往、外来移民所感受到的社会态度这四个方面来衡量大城市移民的社会融合问题，并据此提出了影响移民社会融合的三维框架，即“制度因素-个人发展能力-社会资本建设”（任远，2012）。

首先，制度因素中的户籍因素在中国对于移民的社会融合具有相当显著的影响。户籍制度及依托在户籍制度之上的社会保障、教育、卫生等各种福利，是形成各种社会排斥的一个制度根源。户籍的身份性差异造成移民在城市生活的异质性。制度因素关系到流动人口的民事权利、社会权利和政治权利。迁移流动人口在经济就业、融资安排和发展创业上存在制度限制，在教育、卫生、住房和保障上的社会权利存在差异，以及在政治权利上流动人口不能进入地方自治的体系、缺乏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些都限制了移民群体市民化的完成。

其次，移民的个人发展能力也影响移民更好地融入城市。正如同我们所见的，更高社会阶层的移民实际上具有更高的社会融合能力和身份认同。移民如果有更强的发展能力，更高的教育程度，更高的职业地位，更强的企业家精神（比如他们更熟练地使用电脑掌握信息等），都有利于他们融入所在的城市和生活社区。因此，针对移民的教育培训和能力培养，对他们提供就业和创业方面的支持，对于社会融合非常重要。实际上，在当下的城市，我们在教育、就业、创业等关系到移民发展的诸多方面仍然有不同的壁垒，这样的发展机会的不平等性对于移民的融入发展是不利的。(www.xing528.com)

再次，移民的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对于移民的社会融合有重要影响。多数研究已经说明社会资本对于移民生活的作用。而实际上，移民的社会资本具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迁移流动人口由于血缘和同乡所形成的首属的社会网络；一种是流动人口在当地社会形成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网络。我们看到，当移民找工作、遇到困难时主要还是寻找同乡亲戚等社会网络的帮助，实际上并不利于移民发展出本地社会认同，也不利于移民真正融入当地城市。相反，移民如果与当地居民发展出更加本地化的社会关系网络，或者说是本地化的社会资本，这种本地社会网络的社会资本对流动人口社会融合的作用将更加有效。

这也启示了移民社区生活形态的封闭性实际上并不利于移民的社会融入。各种同乡居住的生活社区，如“浙江村”“安徽村”等移民社区，以及同业专业市场所形成的紧密社区，能够在基层社区中帮助流动人口紧密团结和解决其基本生活需要，在移民进入城市的初始阶段能够帮助他们生存和提升认同感，但是却不一定能有效帮助迁移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研究表明，迁移流动人口发展出更加本地化的社会关系，与本地居民具有良好的相互关系和相互交往以及更密切的社会网络，对当地的社区组织和社会活动有更多的参与，有助于培养与本地人口的共同利益和相互信任、相互接纳关系，有利于流动人口融入当地社会。

改变迁移流动人口生活社区的封闭性，发展更加混合的居住社区，对于移民的社会融合是有作用的。但是，思考流动人口在城市的逐步融合过程，有的时候我们还需要跳出流动人口所在社区的狭隘空间来理解。生活社区不仅是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基本生活空间，同时也构成帮助流动人口进一步融入城市的载体和中转平台。桑德斯提出“落脚城市”（Arrival City）的概念，认为流动人口往往在落脚的城市社区进入城市，并随着他们和所在城市的关系加深而逐步离开落脚城市，融入城市有机体系。这样的落脚城市似乎看起来是一种空间上的隔离和排斥，但是实质上构成了移民进入城市和逐步融入城市的机制。以至于在移民和城市发展的关系中，移民日益融入城市和促进城市发展，但可能作为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中转平台的落脚城市却显得越来越贫困和贫民窟化。但是，其帮助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重要功能却是难以替代的。

即使在上海这样的巨型城市周边的城中村和城郊结合部地区，我们也能发现这些外来移民集中的孤岛性的移民社区。我们有时候觉得这是一种社会隔离和各种“城市病”集中的地方，甚至我们觉得这些生活社区基础设施太差而要简单拆除掉这样一些生活社区，这样做反而破坏了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中转平台，根本上不利于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社会。当然，这也提示城市的公共投入需要更重视这些边缘社区的生活和运行，使其更好发挥移民服务和城市发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