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协调发展与区域一体化的概念辨析

（一）区域协调发展概念

美国区域经济学家胡佛（Edgar Malone Hoover）认为：“区域是基于描述、分析、管理、计划或制定政策等目的而作为一个应用性整体而加以考虑的一片地区，它可以按照内部的同质性或功能一体化原则划分。”美国地理学家沃尔特·艾萨德（Walter Isard）认为：“区域是一个能动的机体和区域系统。它内部的各组成部分之间存在高度相关性。”我国学者张忠国等认为：“区域是一个空间概念，是地球表面上占有一定空间的、以不同的物质客体为对象的区域结构形式。”^[1]由此可见，区域具有空间性（按照一定目的划定的地理边界）、有机性（区域内各要素之间相互联系，具有高度相关性）、整体性（尊重区域整体利益）。

“协调”从字义上理解，协，有“和”“合”“帮助”“协理”“和谐”“协调”的意思；调，有“配合得均匀合适”“调节”的意思。基于此，杨保军（2004）提出协调包含三层含义，即协作、调解、和谐，并认为协作是最本质含义，协作立于分工的基础之上，而分工是效率的源泉。^[2]

区域协调发展既是一种动态的长期过程，也是某一竞争的瞬间状态。作为一种动态过程，其围绕各个具体的目标而对系统中的经济活动加以调节，以达到“同心协力，相互配合”，体现了其作为一种关系调节手段或一种管理和控制职能的特点；作为一种瞬时状态，其表明各子系统或各系统因素之间、系统各功能之间、结构或目标之间的融合关系，从而描述系统的整体效应。^[3]综观国内外学者对区域协调发展概念的描述，区域协调发展内涵可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强调区域之间经相互依赖、联系紧密、分工合理的过程。如彭荣胜（2009）认为，区域之间经济交往日益密切、相互开放、区域分工趋于合理，区域经济整体能保持高效增长，区域经济差距能得到合理适度控制且逐渐变小，区域之间经济发展呈现正向促进、良性互动的状态。覃成林等认为，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指在区域开放条件下，区域之间经济相互依赖加深，经济联系日益密切，经济发展上关联互动和正向促进，各区域的经济均持续发展且区域经济差异趋于缩小的过程。

二是强调区域内差距缩小、利益共享、共同进步的和谐状态。徐康宁（2014）在综述郝守义、陈秀山、安虎森、范恒山等关于区域协调发展内涵的观点的基础上，认为：区域协调发展是指在既定的环境和条件下，各地区的发展机会趋于均等、发展利益区域一致，总体上处于发展同步、利益共享的相对协调状态。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贯彻落实区域发展战略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发改地区〔2016〕1771号）指出，区域协调发展的内涵包括：要素有序自由流动、主体功能约束有效、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和资源环境可承载。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指出，区域协调发展要实现三大目标，包括：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基础设施通达程度比较均衡和人民生活水平大体相当。

三是空间区域协调发展主要基于两个空间尺度理解。一方面，区域内人口资源、环境、经济和社会系统中诸要素和谐、合理、效益最优的发展，强调区域内要素之间的流动性和协调性。另一方面，区域之间的协调发展，强调一个区域与周边区域之间的均衡、协调发展。例如，我国东、中、西部区域协调战略。1991年的《关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和第八个五年计划纲要的报告》中首次提出“促进地区经济的合理分工和协调发展”，并且认为“生产力的合理布局和地区经济的协调发展，是我国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1999年以来，我国先后实施了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和中部崛起战略。

（二）相关概念辨析

1.区域协调发展与区域一体化(www.xing528.com)

区域一体化是区域协调发展的最高状态。但国内外学者对区域一体化内涵尚未形成统一认识。区域一体化是要求各地趋于差异分工还是趋同相似，空间上是集聚还是分散等还存在分歧。有关区域经济一体化研究中，被广泛引用并得到首肯的是美国经济学家贝拉·巴拉萨（Bela Balassal）在1961年提出的：我们建议将经济一体化定义为既是一个过程，又是一种状态。就过程而言它包括旨在消除各地区之间联系的物理障碍和制度障碍，前者主要指交通一体化，后者为制度一体化。就状态而言在集聚和分散两种力的作用下，经济、社会、环境在空间上表现的状态不是一样的。经济一体化以更高质量发展为目标，通过要素优化配置实现经济结构、经济密度、经济效率的提升；社会一体化以共享高质量生活为目标，通过社会保障、公共服务要素共享实现公共服务一体化；环境一体化以建设低碳绿色宜居生态环境为目标，通过绿色发展、联合整治、生态补偿等实现环境一体化。总之，区域一体化本质是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商品、要素等自由流动，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可见，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核心是区域市场一体化。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不管对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内涵如何表述，区域经济一体化总是表现为市场一体化，换言之，区域经济一体化是市场一体化的过程。因此，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区域协调发展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二者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具体表现：一是在空间尺度上，区域一体化着重于区域内要素的自由流动，强调市场一体化。而区域协调发展不仅强调区域内的协调发展，还强调区域之间的协调发展，空间内涵更为广泛。二是在联系程度上，区域一体化是区域协调发展的更高形式，联系更为紧密。在区域内部，两者都强调区域内各地之间的紧密联系，资源优化配置，而一体化程度更高，是区域协调发展的高级形态。三是从发展时序上，区域一体化发展有利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一般而言，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初期，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会扩大，而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后期，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会缩小。此外，区域之间的初始发展状态也对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变化方向有着重要的影响，这已被相关研究所证实（陈雷、李坤望，2005）。

2.区域协同发展与区域协调发展

现代汉语词典对“协同”的解释是，各方互相配合或甲方协助乙方做某些事。区域协同发展则是指区域内各地域单元（子区域）和经济组分之间协和共生，自成一体，形成高效和高度有序化的整合，实现区域内各地域单元和经济组分的“一体化”运作与共同发展的区域（或区域合作组织）经济发展方式。协同发展的区域体系有着统一的联合与合作发展目标和统一的规划，区域之间有着高度的协调性和整合度，共同形成统一的区域市场，商品及生产要素可以自由流动与优化组合，具有严谨和高效的组织协调和运作机制，内部各区域之间是平等和相互开放的，同时也向外部开放。从而使协同发展的区域体系形成一个协调统一的系统，既有利于内部子系统的发展，也有利于外部系统（如全国性经济系统或全球经济系统）的对接和互动（黎鹏，2003）。

区域协调发展和区域协同发展两者既有联系，也有着区别。主要表现：一是两者都强调区域内各地区的分工与协作，推动区域内各地区之间相互开放、商品和要素的顺畅流动。二是两者都把“同向促进、共同进步”作为发展的目的。即通过区域的协调或协同，促进各个区域经济的较快增长，一方的经济增长不能以损害另一方的利益为代价，并且通过区域之间的优势互补获得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合成效益”，从而实现区域之间的互利共赢。三是两者强调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区域协同发展更强调区域之间的协作，即通过区域之间的合作或支援、帮扶来促进区域经济的共同发展。为此，区域经济协同发展也就相应地要求区域之间应当有着统一的联合与合作发展目标和统一的规划。而区域协调发展强调经济差距的收敛性。只有经济差距保持在合理、适度的范围内，区域经济才属于协调发展状态。而区域协同发展尽管有利于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缩小，但就其现实的状态而言，区域之间的差距可能较大（超过一定的限度），也可能较小（在合理的范围内）。当然，从这个意义上讲，区域经济协同发展将会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实现，或者说，区域经济协同发展为最终实现区域经济的协调发展创造了条件。^[4]

3.区域协调发展与区域可持续发展

所谓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就是指“在现有自然资源（包括环境）约束条件下，充分发挥区域优势，实现区域经济的持续有效增长。其中，经济增长是在技术进步、产业结构不断高级化基础上的专业集约型经济增长；可再生资源的消耗速度要小于其再生速度，不可再生资源利用应约束在技术进步的条件之下；废物的产生应小于或等于环境的吸纳能力”（章尺木、骆玲，2004）。也就是说，应在客观评价本区域具体情况（社会经济及自然资源条件）和既有经济优势的基础上，按照可持续发展观的要求，科学地处理好区域内“生态环境—经济—社会”三维系统的协调发展，合理配置区域内的各种资源要素。同时，按照系统论的观点，协调好区域与区域外更高一级系统，乃至国内、国际两个大市场的关系，找准区域在其中的位置，分析影响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的相关因素，正确定位、合理规划，形成区域经济优势，形成区域内各单元社会经济功能及生态环境功能的协调，形成地区之间、城乡之间的合理分工和优势互补，以实现区域经济整体的健康、稳定和长期发展。

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与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存在同构部分，有一致性，也有明显的差异性。具体表现：一是两者都注重各相关要素的相互依存性。在区域内部，经济、社会和环境系统是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只有处理好它们之间的关系，才能实现区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区域之间形成紧密的联系和合理的分工是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主要标志，区域之间的这种联系具体也体现为各种经济要素、社会要素和环境要素之间的相互依存。同时，区域协调发展也要求区域之间经济的同向增长，而这一目标的实现又以区域内部经济、社会和环境系统关系的协调为条件。二是从时空坐标的角度看，两者侧重点不同。区域协调发展强调各发展要素在空间上的横向关系，即各自在水平方向上发展的合理性；可持续发展则主要强调各发展要素在时间上的纵向关系，即各自在纵向上发展的合理性。三是从研究内容上看，二者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区域协调发展是特指区域之间的协调发展；而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则是指某一个区域内部的经济可持续发展。^[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