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市严家：开创宁波帮的英才

谢振声

严信厚

严信厚曾创办过中国的第一家银行、第一个商会和第一批工厂，在“宁波帮”的形成、发展过程中是一位开创局面的人物，他的老家在现属江北区庄桥街道的费市村，该村系由费市、跃进、严家三个自然村合并而成。村里曾有严氏家族的大本营——寿芝山庄，庄在村东安桥之西，共有房屋42间。因严信厚昔年改葬祖父母得灵芝之瑞，故有此庄名。

著名实业家、书画家严信厚（1838—1906），原名经邦，字筱舫，亦作小舫。其父严恒，字笠舫，号石泉居士，工诗词，善画芦雁。著有《听月楼诗钞》等。严信厚早年就读私塾，先在宁波鼓楼前恒兴钱铺当学徒，一度在上海小东门宝成银楼供职，后去杭州胡雪岩开设的信源银楼任文书。他亦工书善画，画以芦雁沼泽著名，临边寿民法，有生气。能书，其书法宗赵孟笔力沉凝。纂有《小长芦馆集帖》12卷。曾作《题画芦雁》诗云：“暂依秋水宿汀州，终共鲲鹏变化游。衔得一枝输作税，不教关吏苦羁留。”清同治初年，与“红顶商人”胡雪岩交往时，赠以自绘芦雁折扇，胡雪岩赞其“品格风雅，非市侩比也”，书荐于李鸿章。李鸿章曾保委其任候补道，加知府衔，后署天津盐务帮办。曾自设同德盐号，经营盐业，积聚大量家财。

严信厚致力于民族工商业、金融业的兴办，有过不少开创性的贡献。1887年投资5万两白银在宁波湾头创办中国第一家机器轧花厂——通久源机器轧花厂。1894年创办宁波通久源纺织局，在国内首家使用动力机器，生产的“龙门”牌棉纱十分畅销。曾在上海投资兴办麻袋厂、面粉厂、榨油厂及内河船运业。还在天津开设物华楼金店，经营金银珠宝首饰。在上海南京路开设老九章绸缎庄，并在天津设分店，营业十分发达，盛名久著。又在上海创办过南帮票汇业中最具声望的源丰润票号，资本银100万两，分号遍设天津、北京及江南各省重要城市共10余处，形成较为新型的钱庄网络。1897年任中国通商银行第一任总经理，并参与创办四明银行。在1898年的四明公所血案中，他为抵御外侮据理力争。1905年参与创办中国第一家保险公司——华兴保险公司。1902年，他任上海第一个商界团体——上海商业会议公所首届总理，该所为国内首创，故有“第一商会”之称。1904年改组为上海商务总会后继任总理。他在多年金融、工商活动中，把大批宁波籍人士吸引到自己周围，为“宁波帮”从一个旧式商帮转化而成一个举足轻重的近代企业家群体作出了重要贡献。这位宁波商帮先辈致富之后，曾对建造天津塘沽铁路、宁波铁路捐助巨款，对浙中、安徽、山东等地赈灾捐款。并捐资在家乡举办养正学堂、芝秀义塾、芝田义塾等义学及芝生痘局等医疗机构，发起创办储才学堂（今宁波中学前身），还捐置田九十七亩、庐舍十八楹、银五千元设立富春义塾。

严信厚的《芦雁图》

其在宁波江北岸外滩的寿芝山庄出租房（现称严氏山庄）位于扬善路1号，内有铸铁栏杆、水泥立柱和扶手，还采用了石膏装饰顶棚，而门窗上的如意纹等又是细腻的传统工艺，呈现出中西合璧的建筑特色，现已按原样修复并列入宁波市级文物保护点。

严信厚有两个女儿，即严淑英和严毓珊；一个儿子严子均。其族侄严修（1860—1929），字范孙，是我国著名的教育家。历任贵州学政、直隶学校司总办、学部侍郎。曾与张伯岑一起创办南开中学、南开大学、南开女中和南开小学。著有《严氏教女法》、《严修诗集》、《蟫香馆日记》、《自订年谱》和《严修东游日记》等，他曾资助青年周恩来旅欧，是一位杰出的改革封建教育的先驱者，对我国近代教育事业作出了许多重大责献。

严子均（1872—1931），号义彬。

严子均

清光绪三十二年五月初九日（1906年6月30日），严信厚在天津病逝。严子均继承父业经商，多财善贾，颇有父风。除主持源丰润票号外，在上海独资开设了源吉钱庄，合股开设德源钱庄，严子均在德源钱庄内拥有20%的股份额。因与上海道蔡乃煌关系密切，还承办了源通海关官银号，源通银号及与源丰润票号的往来钱庄有权为上海道经手存放海关的巨额税款。当时的源丰润票号，触角伸向国内许多地区，有分号17处，商务发达。1906年任租界华商团体——华商公议会董事。1908年，任源通官银号董事，并参与操办四明银行、宁绍轮船公司等，任四明银行首任董事。1909年上海商务总会改选时，当选为协理，成为其父故知周晋镳的副手。同年，在继续经营宁波通久源纱厂等企业外，又投资龙章机器造纸公司（是当时上海惟一的造纸厂，也是全国最大的造纸厂之一）、大有榨油厂、宁波东方造纸厂等，并任龙章机器造纸公司协理、上海内地自来水厂公司董事及清政府农工商部的员外郎，其企业活动遍及北京、天津、河南、汉口、广州、福州、香港、汕头、厦门、杭州、宁波等地。在1910年的橡胶股票投机风潮中，源丰润票号虽未直接参与投机活动，但其往来钱庄中如源吉、德源钱庄都卷入了漩涡，致使源丰润票号受到拖累，元气大伤，不得不停止收解，清理归结。所幸尚未波及物华楼金店、老九章绸缎局等。1924年任上海总商会特别会董，1926年任上海总商会会董。

严子均受当时民主革新思想的影响，积极组织上海的商界同仁为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大业慷慨解囊，助一臂之力。曾参与邀请孙中山先生来上海进行英文演讲，还带女儿彩韵、莲韵一起前去聆听。严子均对慈善事业、捐资办学十分热心。如著名的南开学校滥觞于严（严修）氏家馆，1907年新校舍落成并更名为私立南开中学堂，是学校称“南开”之始。王奎章、严修、徐世昌、严子均、卢木斋等人为兴建这一南开系列学校的总发祥地集资26000两白银（其中直隶提学使卢木斋从浙绅严子均捐赠直隶学务款项下，拨助银10000两）。

严子均先后娶有张氏和杨俪芬两位夫人，共育有十二个子女，曾在上海虹口区乍浦路塘沽路上一条弄堂内居住，是一个有着浓厚文化气息的开明家庭。其中有五个儿子，依次为智多、智珠（留英，前永新雨衣厂总工程师）、智桐（留英，前章华毛纺厂工程师）、智实（就读于上海南洋模范中学）和智寿（曾在天津美国人办的学校就读）。今天津营口道桐寿里，当年就是由严智桐、严智寿兄弟出资建造，各取名中一字命巷名。严子均是一位开明的商人，在绘画、书法上颇有造诣，且特别重视子女的教育。其女儿严莲韵曾回忆道：“我的兄弟姐妹很多，原来都是从外面请老师回家来教的。但也不是私塾，请的两位老师都是大学里的，一位教国文，一位教英文。我的哥哥弟弟读书一般吧，倒是我们女孩子读得好。”他的七个女儿中就有三个成了中国较早接受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

1928年产子均全家合影

严彩韵、严莲韵姐妹合影

严子均在宁波的住宅，位于现江北区德记巷12—14号，系中式框架，西式装饰大门是江北一带最大的传统砖雕门楼，用鄞西梅园石打造，正反面分别刻行“长安永康”、“安居达吉”字样，雀替上雕有梅兰竹菊。主楼两幢和左花园右偏房数间组成，楼内凡能雕花的地方都雕上了花花草草，连屋顶的天花板上也饰满了卷草纹和梅花纹。(www.xing528.com)

20世纪20年代，中国的高等教育尚在起步之中。1925年全国在校大学生总数为3万多人，当时能进大学的女生犹似凤毛麟角，而严子均就行三个女儿先后考入高等学府。

严彩韵（1902—1993），1921年获金陵女大学士学位后自费赴美留学。1923年5月获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硕士学位后便后程回国，任北京协和医学院生化系助教。与吴宪博士（1893—1959）一起参与了中国生物化学的创立，在全世界第一个提出关于蛋白质变性的合理的理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学术成果。同时还在国内率先开展营养研究，1924年10月她与吴宪喜结良缘后，使家庭成为吴宪的港湾和加油站，吴宪一生发表的160多篇论文中，80%以上是在婚后完成的。同时又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使子女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位国内最早从事生化研究的女学者，尔后在美国一些高校从事研究工作，撰写论著，指导研究生。1971年正式退休后又应聘任纽约圣路加医院中心医学部营养及代谢组顾问，每周到该中心工作三天，直到年满85周岁为止，为该代谢中心闻名于美国作出了重要贡献。她如此长的工作年限、对科学教育事业的贡献，以及其敬业精神都极为感人她的事迹被载入《美国科学人名录》、《国际文化名人录》、《世界妇女名人录》、《（英国）皇家蓝皮书》，美国营养协会、自然科学荣誉学会和英国皇家卫生学会等都吸收她为会员。她80大寿时，中国著名科学家、教育家冯德培、吴贻芳等和时任美国总统的里根均发去贺信，对这位在中美两国生物化学和营养领域作出重大贡献的杰出女性表示祝贺。她与长子还共同捐款先后在北京设立了“吴宪生物化学教授基金”和“吴宪图书室”。

严莲韵（1903—2004），1924年毕业于金陵女大医学化学系，先到条件非常艰苦的安徽怀远女子中学执教化学及英文，后在上海中西女中任教。1932年与曾任沪江大学教授的银行家徐振东（1902-1955）结婚，后因肾病卧床休养18年左右。1956年在上海参加基督教女青年会和市妇联等组织，担任过基督教上海女青年会副会长、名誉会长及全国女青年会执委。她将金陵女大的校训“厚生”（奉献、从善、回报社会）作为信守的准则，并用一生实践之。她从24岁因甲状腺首次开刀起到95岁因肠梗阻做最后一次手术止，其中因为剖腹产、根除乳腺癌以及胆结石等，先后动过7次大手术。1955年丈夫病逝，1987年痛失长子，十年动乱中被扫地出门，历经磨难。但无论是病魔还是灾难，都在她所走的厚生道路上化险为夷，转危为安。1979年她发起成立金陵女大上海校友会，还倡议成立“吴贻芳基金会”并任会长，积极联系各地基金会和上海校友，为筹建金陵女子学院教学楼募集资金。三姐妹及亲属共出资5万多美元，设立了“光注图书室”、“彩韵莲韵幼韵室”和“彩韵婉莲室”，使金陵女子学院的教学设施日趋完善，曾获金陵女子学院“杰出贡献”奖。在她百岁寿辰之际，接受了上海电视台“时髦外婆”节目采访，并在专题片“金陵女儿”中播放。香港语丝出版社出版了其子女献给母亲百年华诞的特殊礼物——《严莲韵蓦然回苜一百年》。

严幼韵（1905—），1925年考入沪江大学，1927年转入复旦大学商科，是首批进人复旦的女生，也是该校第一届女毕业生。大学毕业后不久，与清华大学教授杨光泩（1900—1942）在上海大华饭店举行了婚礼。1930年9月杨光泩任中国驻伦敦总领事时，她随行出洋，开始了外交官夫人的生活。1938年杨光泩任中国驻菲律宾总领事时，她曾亲手设计并操办总领事官邸的装潢，陪同出席各种外交活动。七七事变后，她任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会菲律宾分会名誉主席，带领会员深入工厂、商店、报馆、街道等地劝募，仅1939年7月就募款数万比索，全部汇缴祖国，支援抗战。1942年初日军攻占马尼拉，4月17日，坚贞不屈的杨光泩和留守总领事馆的另7位外交官为国壮烈捐躯。当时严幼韵已是3个女儿的母亲，她不仅克服种种困难，抚养教育女儿，还尽心尽责地照料好其他7位外交官的妻儿。1945年，严幼韵到纽约任联合国礼宾官，干得异常出色，直到1959年10月正式退休。同年她与著名外交家顾维钧（1887—1985）结婚，百分之百地充当了“好管家、好护士、好秘书”的角色。顾维钧健康长寿，历时17年完成1100。页、长达500万字的口述回忆录，是与她的精心照护息息相关的。1990年她向上海嘉定博物馆捐献了顾维钧的155件珍贵遗物，并为建立生平陈列室捐助10万美元。不久前，她向复旦大学赠送了两张2004年过百岁生日（虚岁）的照片，祝福母校前途无量。

严子均先生的孙辈人数众多，有排行为“仁”字辈的孙子、孙女31人，其中严智多与刘承新（南浔刘氏三少爷刘梯青的女儿）生有两女，一个叫严仁美（现年87岁，曾任上海市徐汇区政协委员），另一个叫严仁芸，嫁杜月笙的长子杜维翰。外孙、外孙女共有17人，其中严氏三姐妹的子女就有11人。

严彩韵和吴宪共有5个子女，长子吴瑞博士是国际知名的分子生物学家，在癌症研究、生物化学和DNA分子生物学、基因工程、植物生物工程等领域里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曾多次来大陆从事学术演讲和合作研究，兼任北大等多所高校的名誉教授，协助中国建立了生物工程技术中心。1981年，他发起组织实施“中美生化和分子生物学交换计划”，已招收425名研究生赴美留学攻读博士学位，其中有不少人已成为当今世界生命科学领域的顶尖专家。

严幼韵与丈夫顾维钧

还在康乃尔大学自己的实验室先后培养了30余位中国访问学者、博士（后），并就发展生物工程、加大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强度等写信给江泽民总书记，为中国的科学发展作出许多贡献，受到邓小平、万里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次子吴应博士是化学家，在谷类蛋白质方面有大量出色的工作。长女吴婉先为理学硕士，是膳食师和中学数学教师；次女吴婉莲也是理学硕士，曾任某公共图书馆文艺与音乐科主任；三女吴婉明获医学博士学位，是放射科专家。

严莲韵和徐振东的两子一女中，长子徐景达（1934—1987），又名阿达。是国际著名动画艺术家、漫画家、导演。1953年在北京电影学院动画系毕业后进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1960年他参与试验水墨动画片的创研工艺，获文化部颁发的文化科学技术成果一等奖。1978年任导演，主要作品有《三个和尚》、《蝴蝶泉》、《三十六个字》等影片。其中《三个和尚》曾获金鸡奖、文化部优秀美术片奖，以及柏林、马尼拉等国际电影节奖。1983年曾去法国担任安纳西国际动画电影节评委。1985年参加国际动画协会并选为该会理事。业余从事漫画、版画、水彩画、插图等创作，创作的漫画《无题》，1980年在柏林漫画展上获第二名，《擦掠·小块漆》获1982年全国漫画展优秀作品奖。女儿徐景灿毕业于匕海外国语学院，长期任教，并曾任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市工业基金会海外部经理。现任上海亚特（美国独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匕海市静安区对外交流中心顾问、上海基督教女青年会董事。幼子徐景乾毕业于北京理工学院，现任职于上海华建进出口公司。

严幼韵与前夫杨光注生有三个女儿，因此顾维钧还有三个继女。长女杨蕾孟是资深编辑，担任过美国著名的双日出版社总编，共经手出版250多本著作，编辑的《爱情故事》、《赛尔坦》等书畅销不衰，不少布影响的书籍包括基辛格㈣忆录就出自她之手，是美国出版界为数不多的华裔成功女性。次女杨雪兰在威理斯女子学院毕业后步入广告界，在美国Grey广告公司任执行副总裁和市场推广故略总裁，曾协助美国福特汽车制造公司创造了轿车销售的历史新纪录，被评为美国最优秀的女企业家，还被美国广告联合会评为“年度广告风云人物”。1989年至2000年任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副总裁，成为这家公司历史上惟一的华裔副总裁，领导和参与了该公司在中国投资20亿美元的上海通用汽乍公司的“别克”轿车和沈阳的“金杯雪佛来”卡车项目。由她全力促成的：海通用创造出当年开工当年扁利6.1亿兀的车坛奇迹，现任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亚太区高级顾问和杨氏顾问公司（商务咨询公司）总裁。还发起创办了美籍杰出华人组织“百人会”，曾任该会常务理事和主席，并任“百人会文化协会”总裁，她穿梭往来大洋两岸，致力于美中艺术和教育的交流。

朱镕基总理接见杨雪兰女士

这位文化使者、民间大使不仅为中国带来了世界一流的艺术家，还将中国杰出的艺术家推向世界，并热荐中国京昆两剧走向国际。三女杨茜恩相夫教子，治家有方，一度致力于房产开发，卓有成绩。

活跃在世界各地的严氏第五代，有不少人已做出了骄人的业绩。如严莲韵的外孙女、徐景灿的女儿徐烨，生于上海，从小勤奋好学，锐意进取，后赴美留学，1993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在全球最大的信用卡公司之一、国际旅游业巨头——美国运通公司工作，现任该公司副总裁，负责信息中心和市场开发。每年都热心地向金陵女大捐款。严幼韵的外孙、杨雪兰的二个儿子薛兆一、薛兆仁、薛兆山都是美国桥牌协会授予的终身大师。薛兆一1981年代表美国纽约队来上海参加国际桥牌邀请赛；薛兆山10岁便赢得普拉男子双人赛冠军和普拉男子团体锦标赛冠军，1981年被美国桥牌协会授予终身大师称号时只有11岁，是迄今美国桥牌史上最年轻的终身大师。

严信厚先生去世已近百年，在这个大家族百余年的发展史中，一代又一代的严氏族人，始终执著追求，开拓进取，用自己的勤奋和智慧成就事业；始终牢记自己是中华民族的儿女，竭尽赤子之心，奉献能及之力，给我们以不少有益的启示。

（本文作者系宁波市江北区政协专委会二办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