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本文的分析成立,那么北京的迅速发展就不仅仅是我国快速城市化进程的一个缩影,而且是经济发展中政策资源的重要性和政策高成本的一个反映。这二者的起源、现状和对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影响都值得深思。
上文仔细分解了政策成本。需要再次强调的是,政策成本其实是一个经济体中交易成本的一个集中反映。上文讨论的在政策制定过程中的信息收集、汇总、分析和处理、方案的提出、利益的权衡、政策的试点和修正等,都是交易成本的反映。
让我们想象一个政策成本为零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所有信息包括任何有关经济生活的信息,都被准确无误地收集在一个信息库里,人们可以准确无误毫不费力地解读这些信息。这些信息自然也包括关于所有人的利益损害的信息,以及所有可能在政策选择中得失的信息。之后,再假定所有的预测和谈判的成本为零,假定产权得到严格的保护且保护的成本为零,那么根据科斯定理,这个国家的私人部门完全可以通过谈判达到最优的经济安排。因此,我们的结论是,政策成本为零的国家不需要政策,私人谈判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政策资源”这个概念。土地、水、矿藏、资本、人口,甚至空气和阳光,这些都是资源,可以用来生产或消费,但是为什么政策也是资源呢?了解我国经济发展的人,基本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政策的作用太重要了。建国60多年来前后30年经济绩效的天壤之别就是经济政策的“资源性”的最好诠释。
可是“政策资源”到底是什么,又生产什么?答案是虽然这种资源什么都不生产,但是影响其他资源的使用,而这种影响常常是通过改变交易成本来实现的。在政策和交易成本之间,有的政策降低交易成本,如界定和保护产权的政策、信息公开化的政策等;有的政策提高交易成本,如限制竞争的政策、扭曲资源要素价格的政策、限制要素流动的政策,以及朝令夕改的政策等。与此同时,有些政策与交易成本的联系比较直接,例如有关会计准则的政策直接关系到信息披露;有些则关系比较间接,如货币政策等,通过利率和货币供应量的变动影响企业的流动性,并进一步影响企业间交易的难易程度——一笔交易可能会因缺乏流动资本而不能实现。质言之,经济生活中有很多交易成本就是由过去的政策造成的,而一些新的政策实际上也制造了新的交易成本。
如果政策资源和政策成本都源于交易成本,那么我们就需要更加仔细审视交易成本的重要性了。让我们再次回到科斯定理。科斯本人从未用文字明确表述过科斯定理,所以后人的表述很多,常见的一种表述是:如果交易费用为零,权利界定又是清晰的,那么外部性因素不会引起资源的不当配置,产权的初始分配不妨碍经济绩效。任何研究过科斯的人都会理解在科斯的眼里,产权对于经济绩效的基础性意义,因此科斯定理的着眼点只能在于前半句——“如果交易费用为零”。显然,现实世界的交易费用不可能为零,且远大于零,假想的世界对关注真实世界的科斯教授只起到了参照和启发的作用。事实上,科斯教授曾强调过经济科学研究的假设要符合两个条件:一是真实,二是可操作。科斯明知真实世界充满交易成本而在1960年的文章中去分析一个没有交易成本的世界,也许他是想说:“无摩擦的世界在阿罗—德布鲁的模型里已经大致清楚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无摩擦参照系,去研究交易费用怎么样生成我们看到的真实世界吧”。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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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写作于2009年9月。
[2]白颐路,现在广义上的中关村大街,分为中关村北大街、中关村大街和中关村南大街三段。
[3]科斯定理(Coase theorem)是由罗纳德·科斯(Ronald Coase)提出的。它的基本内容是:只要产权界定清晰,而且协商谈判是无成本的即交易成本为零,那么在外部效应市场上,交易双方即外部性问题的损害方和受害方,总能够通过协商谈判达到某一帕累托最优点。科斯定理是新制度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的理论基础,其实质在于强调了产权、制度对资源配置的重要意义。——编者注
[4]由于地方政府和企业内部的委托代理关系,可能导致这些公共资源被用来谋取私人利益,这样的事情会放大驻京机构的规模。这一考虑属于地方政府和企业资源使用效率的问题,在这里不做进一步的分析。
[5]“政策成本”一词在很多时候用来指政策变化导致的一部分人承受的利益损失,在本文专指政策制定、执行及修改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当然,前者也会导致利益相关群体向北京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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