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中原地区葡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造显著发展,“南方地区葡萄的种植主要限于池馆庭院,很少在耕地上进行大面积种植;种植的目的主要出于观赏或遮阴,而不是为了酿酒”。[30]“花开杷揽芙蕖淡,酒泛葡萄琥珀浓”“今日江南池馆里,万株联络水晶棚”,道出了时人对葡萄的钟爱。葡萄以其瑰丽多姿的艺术形象大量地出现于文人的诗文词曲、绘画之中,但与前期相比较,葡萄晶莹玲珑的果实、逶迤多姿的藤蔓及屈伸以时的枝干所展现出自然清淡的天然之美,被文人赋予一种恬淡高雅、萧散 寂寥的 审美风 尚。元 散曲家 张可久 在 歌唱 杭 州西 湖 风光 的《湖上 即席》中写道:“六桥,柳梢,青眼对春风笑,一川晴绿涨葡萄,梅影花颠倒。药灶云巢,千载寂寥,林逋仙去了。九皋,野鹤,伴我闲舒啸。”葡萄与梅、鹤一同寄寓了作者追求世外桃源的情愫。
从留存的文献记载可知,自元明以来,画葡萄和在葡萄画上题诗颇为流行。与宋代 画家所 描绘的 葡萄相 比,此 时的葡 萄 俨然 成 为画 家 托物 言 志、借 物寓情 的题材,所谓“其所画者必有意焉”。最有名的是宋末元初画家温日观。温日观,上海松江人,宋亡后佯狂于市,入寺为僧。性烈嗜酒,慷慨耿直,擅长草书,尤擅水墨葡萄,“于月下视影,悟出新意,以飞白书法为之”,[31]世称“温葡萄”。曾任浙江儒学提举的郑元佑在《重题温日观葡萄》中生动描写温日观作葡萄画的情景:“故宋狂僧温日观,醉凭竹舆称是汉。以头濡墨写葡萄,叶叶枝枝自零乱。”画家在酩酊大醉之中随性挥发,恣肆流淌,可以想见其下笔奔泻而出的狂放之态,这种强烈个性无疑来自他的遗民意识,通过笔墨转化成具有独特风格的水墨写意画,其葡萄枝叶须梗“皆自草法中来”。[32]这种“寓意于物”、豪宕淋漓的画法深受世人推崇。
据清 代 戏 曲 家 徐 沁 的《明 画 录·论 画 蔬 果》记载,明代擅长画葡萄的画家众多,如岳正、徐兰、王养蒙、徐柱、胡大年、沈翘楚及名僧释可浩、释晓庵等。其中,岳正“尝戏画葡萄,遂推绝品。时人称为岳仙”,其笔下的葡萄清秀润逸,水墨清逸,秀骨丰肌,笔法流畅自如,如其题画诗所言:“滴滴露珠垂,棚架秋风起。凉影逗清寒,玉浆沁唇齿。”将葡萄的自然美态描画得生动入神。岳正的《画葡萄说》一文具体阐述了其喜爱描绘葡萄的缘由:
予尝论其(葡萄)干癯者,廉也;节坚者,刚也;枝弱者,谦也;叶多荫者,仁也;蔓而不附者,和也;实中果可啖者,才也;味甘平无毒入药力胜者,用也;屈伸以时者,道也。其德之全有如此者,宜与菊、兰、梅、竹并驰而争先可也。[33]
因为葡萄“其德之全”,画家将其与“兰之芳,菊之 秀,梅 之 洁,松 竹 之 操 ” 相 提 并 论,以 “托 物 寄兴,以资自修”,成为画家追寻精神家园和人格规范的文化符号。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则是徐渭的《葡萄图》(图11),纯以水墨挥写,以狂放的草书笔法、氤氲酣畅的墨法、淋漓生动的气韵描绘葡萄遒劲肆意之势,其跌宕纵横的书法与豪放酣畅的画面交相呼应。“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抒发了画家饱经忧患、抱负难酬的悲愤和清高逸气。
图11 徐渭《葡萄图》(www.xing528.com)
纵 116.4 厘米,横 64.3 厘米,纸本,墨笔,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同时,葡萄的形象开始广泛地出现在建筑装饰、家居设计和民间工艺品中,或藤蔓绵绵、果实累累,或婴戏葡萄,或将葡萄与松鼠搭配在一起,葡萄以多子果实寓意福寿绵延,多子多孙,家族兴旺,成为民间喜闻乐见的传统艺术题材。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青花瓷,“元青花主要用于出口中亚、西亚伊斯兰教流行地区,而葡萄正是那些地区喜欢的纹样,所以元青花瓷器上葡萄纹占有较大的比例。明早期的官窑瓷器继承元青花的传统,也有很多以葡萄为主的纹样,其寓意应该也是一脉相承的‘瑞果’性质”。[34]如,上海博物馆所藏元代景德镇窑青花瓜竹葡萄纹菱口盘、北京出土明朝的斗彩葡萄杯、康熙年间苏州织造妆花缎纹样松鼠葡萄纹图(图12)等。其纹样布局自然清新,纤巧典雅,与丰满华丽的唐代纹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葡萄除了食用、观赏、遮阴纳凉之外,渐渐渗透人们的生活习俗。据传杭州一带果农在自家房屋的四周栽种果树时,讲究“门前不种葡萄,屋 后 勿 种 柑 橘 ”,习 俗 以 为 葡 萄 藤 长 而 弯曲,柑橘树多刺,会导致家事不顺;也有传说葡萄藤上多栖蚊虫。归根结底,这种生活习俗仍然源自人们的祈福心理。
图12 松鼠葡萄纹
清初,康熙年间苏州织造妆花缎纹样,原大 30 厘米×21 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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