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理论与现代经济的关系

《思考》贸然地断言：“马克思在其著作中分析了经济基础如何影响上层建筑，以及上层建筑如何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但是马克思没有讨论作为经济基础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现代经济中是由何种因素决定的。”笔者认为这种论断是不太准确的，而且低估了马克思相关基本原理的科学性和适用性。

众所周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和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及其相互关系的理论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是完整科学的，其基本内容从马克思恩格斯以来到现代的许多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论著和相关教科书中都有详细论述，本文不再重复。这里需要强调的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这个重要基本原理反映的是社会演进的基本规律，不仅适用于马克思的时代，而且适用于现代经济。下面重点讨论一下与《思考》的上述断言有关的内容。

首先，《思考》中“作为经济基础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经济基础是生产关系的总和，而这种说法把生产力当成了经济基础，严重违背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常识。《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序言中，马克思在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著名的经典论述中明确指出：“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8]《思考》竟然明确写道：“什么是经济基础？是生产力和由生产力决定的生产关系。”应当指出的是，不知这里林毅夫教授是不是把“经济基础”这个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的内涵和外延看成了我们通常所说的“经济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即使是如此，这里作为社会基础的“经济”，就不仅只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及其相关关系，还应该包括生产、交换（或者流通）、分配、消费等在内的社会活动（活动内容和活动方式即运行和发展的内容和方式，主要是社会资源的配置方式和产出的分配方式）、构成上述社会活动总体的各类产业部门及其相关关系（产业结构）即国民经济，以及与上述这些内容有关的制度安排即经济制度等。

其次，马克思不是没有研究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由何种因素决定”，马克思在上述经典论述中实际上同时也说明了生产关系是由生产力决定的。由于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即生产关系的总和也有反作用，因此也是生产关系的状况及其变化的影响因素。至于“生产力到底由什么决定？”，毫无疑问，是由多种因素决定和影响的，不仅仅只是林毅夫教授所说的“实际上跟一个经济体的主要产业有关”。这个问题是一篇文章，也不是一本著作能完全说清楚的，这里只能做简要概括说明。生产力的决定和影响因素包括：构成生产力本身的各种要素（劳动力、包括自然资源在内的生产资料、科学技术等）以及决定和影响这些要素形成和变化的因素、生产力或者说经济资源的配置方式（市场与计划、发展战略和发展方式等）、产业的类型和结构、经济基础或者生产关系（生产资料所有关系、交换关系、分配关系、消费关系及其相关制度等）的反作用、上层建筑（政治、法律、国家机关、社会组织及其相关制度等）和意识形态的反作用，等等。(www.xing528.com)

由于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生产力是社会生产的物质条件，社会生产又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物质基础，生产力由什么因素决定的问题实质上就是如何解放、保护和发展生产力的问题，解放、保护和发展生产力又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和根本任务，所以马克思以及马克思以后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不是没有讨论研究过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而是对此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和论述，提出了许多基本原理，发现了许多普遍规律。比如，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节约时间规律、按比例分配社会总劳动规律、社会生产必须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等等。这些研究和论述同样适用于现代经济。这些基本原理和普遍规律中，包括林毅夫教授特别重视的根据资源禀赋的状况及其变化和比较优势的不同来选择产业和调整优化产业结构的理论。当然，这些基本原理、普遍规律在现代经济中会有不同的具体内容和表现形式，并且在现代经济中还会发现新规律、提出新原理。的确，马克思本人不可能直接研究现代经济，但是不能说马克思完全没有研究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决定因素，马克思提出的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决定因素的基本原理、发现的普遍规律，同样适用于现代经济。

最后，《思考》中提出的“国家作为经济基础决定生产力水平的产业和技术的决定因素”的论述，更是令人费解，让人难以看出国家、经济基础、生产力、产业和技术究竟是什么逻辑关系，存在多层歧义。第一，“国家作为经济基础”是说国家是经济基础吗？如果是，显然是不正确的，因为这里的国家肯定不是指地域、民族意义上的国家，应该是指政府机关、政治机构意义上的国家，而政府机关、政治机构意义上的国家是上层建筑。第二，“经济基础决定生产力水平的产业和技术”是什么意思？是说产业和技术是生产力水平高低的决定因素或者主要标志吗？如果是，能说产业和技术进而生产力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吗？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经济基础即生产关系的总和首先是由生产力决定的，虽然生产关系或者说经济基础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但是也不能反过来说生产力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啊！第三，“国家作为经济基础决定生产力水平的产业和技术的决定因素”是说国家是产业和技术进而生产力的决定因素吗？如果是，那就是说作为上层建筑重要组成部分的国家决定生产力，是否违背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的总和决定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呢？！即使生产关系对生产力有反作用、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进而对生产力有反作用，同样也不能反过来说国家决定生产力、决定产业和技术啊！我们应该看到国家的重要作用，但是也不能过度夸大。否则，就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甚至可能陷入历史唯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