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馆驿诗的兼容性与作品风格

馆驿诗虽因交通行旅而起，但实际内容并不为此所限，而是随时随地、因时因事而异，兼括社会杂事、人生百态，举凡边塞、山川、咏史、咏物、怀人、恋爱、送别、唱和、寄赠、游仙、闺怨，无不有之，似乎没有哪一类题材像馆驿诗那样兼容并包。本章第四节第二部分对唐宋馆驿诗内容的介绍，也可证明这一点。而且即使是以某类题材为主的馆驿诗，往往也兼有其他内容。如同样是写行旅，耿《发绵津驿》：“孤舟北去暮心伤，细雨东风春草长。杳杳短亭分水陆，隆隆远鼓集渔商。千丛野竹连湘浦，一派寒江下吉阳。欲问长安今远近，初年塞雁有归行。”是写出使南方，兼叙江西吉安的地域风情。岑参《银山碛西馆》：“银山碛口风似箭，铁门关西月如练。双双愁泪沾马毛，飒飒胡沙迸人面。”却是写河陇，写沙漠，单独看这首诗，不结合岑参文集中的前后作品，难以发现它是诗人赴西域路上的纪行之作。两首诗都景多于情，地域特点、自然风光超过了纪行的内容，行程在这些诗中都只是叙事的线索，景物和观感才是中心。

这种兼容性，不仅体现为诗歌内容上的各具特色，也表现为作品风格的各具情采。同样是表现地域风情，杜甫《通泉驿南去通泉县十五里山水作》：“溪行衣自湿，亭午气始散。冬温蚊蚋集，人远凫鸭乱。登顿生曾阴，欹倾出高岸。驿楼衰柳侧，县郭轻烟畔。一川何绮丽，尽日穷壮观。山色远寂寞，江光夕滋漫。”写蜀中山水和农村风光，李商隐《昭州》：“桂水春犹早，昭川日正西。虎当官路斗，猿上驿楼啼。绳烂金沙井，松干乳洞梯。乡音吁可骇，仍有醉如泥。”则是写广西小县城的社会面貌，风情迥异，且多泛写，不像杜诗那样一一落到实处。同样是写自然景观，但角度、写法、意象、意境都不一样。(www.xing528.com)

由于这种兼容性的存在，所以我们看到，同是一个人的文集，其中馆驿诗却各具情态。北宋诗人郭祥正的《青山集》《青山续集》就是如此。其《青山集》内，《次南蛮驿和颖叔修撰旧题》题材上是行旅兼次韵，且是对驿中题壁诗的续作，《青山续集》内《凤凰驿》“晚泊凤凰驿，得名知谓何。凤凰不可见，篁竹空婆娑”是写景咏物，《书驿舍壁》“巍巍使馆开华堂，行人旧题诗满堂。去年读之多好语，今岁重寻在何处。驿吏却云官长来，垩以赤白漫青灰。银钩错落应手没，当时嘲谑谁为才”是记驿中题壁，《登灵驿作》“晨装独入古河堤，杜宇无端向客啼。昨夜东风吹猛雨，绿阴遮合不成泥”、《雍丘驿作》“京尘漠漠稍侵衣，秣马雍丘日未西。驿舍萧然无与语，远墙闲觅故人题”是写驿中见闻感受，《荆林馆》“古木森然满驿庭，繁阴凌乱月分明。千枝万叶谁拘管，搅作秋风一片声”是馆中即景，《里伏驿》“去家一日已思家，浩渺归期未有涯。满眼春风最多恨，无言似笑小桃花”却是表达乡愁。尽管题材各异，却都与“馆驿”以及诗人至驿旅宿的背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