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经济学：初学者掌握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入门指南

（本文作者都来自RMIT的区块链研究院，RMIT是世界上第一个将区块链方法应用到经济、政治、社会学和法律学的社会科学研究中心。——笔者，同时也是本文译者）

区块链是一种数字化的、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账本。大多数区块链重要性的解释都来自比特币及其数字货币，但数字货币只是区块链的用例之一，貌似不是最重要的。

看起来很奇怪，账本主要是与会计相关的实用而枯燥的文件——很可能被认为是一项革命性的技术。但区块链的确源于账本。

账本在哪儿都存在。账本不止是记录账户交易的信息。一个账本由按照一定规则进行结构化的数据组成，任何情况下只要我们需要对某个事实达成共识，都需要有账本的存在。账本记录着由事实（实际数据）来支撑的现代经济。

账本可以证明产权。产权登记标明了谁拥有土地，以及是否他们的土地受到了任何警告和妨碍（维持这份产权）。埃尔南多·德·索托证实了一个没有把自己的产权登记在账本上的穷苦人都会有哪些遭遇。企业也是一个账本，表现为为着同一目的的产权关系、雇佣关系、生产关系所构成的网络。俱乐部也是一个账本，决定着谁有利益谁没利益。

账本可以证明身份。企业在政府的账簿中都有可以通过税法来追踪他们是否存在及其地位的记录。关于个人的出生、死亡、婚姻记录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利用这些信息，在他与外界进行互动时就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账本可以证明地位状态。公民权就是一个账本，记录着一个人因为具有某国国籍而具有的权利和承担的义务。选民名册也是账本，记录着被允许（在澳大利亚是强制）有投票权的人。雇用合同也是账本，给予受雇者以报酬作为雇用的合同要求。

账本也可以证明权限，账本确定谁能合法地坐在议会当中，谁能够进入银行账户，谁能够带着小孩上班，谁能够进入禁区。

账本的最基本的功能是对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进行分类。

在我们就事实达成一致的情境下，账本能够确保不反悔，因为我们相信账本是精确无误的。这是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的基本特征之一。

我们在这儿对两个概念做一个区别，这种区别常常被忽视，那就是产权和所有权的区别。

拿护照来说，任何国家都强化对越过其国境线的行为的控制权，但同时每个国家也都拥有有权去外国旅游的居民的账本。护照就是一个物质上的项目——我们叫它代币——指的是这个账本。

在前数字货币时代，所有权表示产权。澳大利亚的护照账本由各州政府持有的索引卡组成。边境工作人员通过出示护照可以推测，持有它的旅行者名字被列在一定距离的账本上而允许旅行。当然，这也导致了边界控制高度地暴露在欺诈中。

所有权包含产权，但是所有权并不是产权。如今现代护照允许当局直接确认所有权。这些护照的数字化特征保证航空公司和移民当局查询国家护照数据库，并确定乘客可以自由旅行。

护照只是所有权和产权之间区别的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但正如比特币所显示的：数字货币本身就是账本。

钞票代币的所有权意味着产权。19世纪的先驱——银行钞票的“持票人”——有权向开票行支付票据的价值。这些钞票是开证行的直接负债，并记在银行的分类账上。而所有权就是产权的制度意味着纸币容易被盗和伪造。

在我们这一时代的法定货币中，5美元的纸币不能归还给央行，但是这5美元和银行的关系却一直存在，钞票的价值是依赖于稳定的货币和政府背书的社会共识。银行钞票并不一定是财富，如同津巴布韦、南斯拉夫和魏玛共和国的不幸所告诉我们的那样。钞票是对（现在是综合的）账本关系的一种调用，如果这种关系崩塌了，那么钞票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其实严格来讲账本技术基本上没怎么改变——直到现在（区块链出现之前）。

在书写交流出现时，账本就已出现。书写和账本关于生产、贸易和负债活动的记录在远古的近东地区是同时出现的。用火烤的粘土片上用楔形文字，详细记录口粮、税收、工人的单位等。而历史上第一个国际“社区”是通过一个结构化的联盟网络安排的，它的运作方式就像一个分布式的账本。

第一个关于账本发展的重大变化出现在14世纪，复式记账法被发明出来。通过记录贷方和借方，复式记账法在多个账本上保存数据，并允许不同账本之间的信息对账。

19世纪出现了账本的另一场变革，同时伴随着大型企业和大型官僚机构的兴起。这些中心化的账本导致了组织规模和范围的急剧膨胀，但这些数据又完全依赖于对中央机构的信任。

20世纪晚期由模拟账本过渡到了数字账本，如20世纪70年代澳大利亚的护照账本已经是中心化+数字化的了。数据库技术允许更复杂的分配、计算、分析和跟踪。数据库是可计算和可搜索的。

但是数据库依然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数据库只有通过维持它的组织（和他们所雇用的人）才可能值得信赖。而这一问题可以通过区块链来解决，区块链是一个分布式的账簿，不依赖于受信任的中央权威的维护，以及账本的有效性。

现代资本主义的经济结构便是建立在对这些账本进行有序服务的基础上。

2009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奥利弗·威廉姆森认为，人们根据不同机构的相对交易成本，在市场、公司或政府中生产和交换。威廉姆森的关于交易成本的模型，提供了对“什么机构管理账本”和“为什么管理”这个问题的一个关键性的理解。

由政府来维持账本的权威性、垄断性、责任性和权限等。因为政府是值得信赖的实体，拥有公民身份数据库，有权规定公民的旅行、纳税义务、社会保障权利和财产所有权。不管在哪里，要强制执行这些账本，政府都是不能缺位的。

企业也是账本的维持者：即关于雇佣关系、对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所有权和部署、供应商和客户、知识产权和企业的特权等的专用账本。企业通常被称为“合同的纽带”。但企业的价值来源于这样的纽带是有序的、结构化的——企业实际上是一个合同和资金的账本。

企业和政府都可以利用区块链来使得他们的工作变得更加高效和可信赖。跨国公司和网状公司需要在全球基础上协调事务，而区块链可使这一过程瞬间完成。政府可以利用区块链的防篡改性来保证财产证明和身份记录的准确性和不被篡改。借助区块链技术精心设计的许可证规则可以使公民和消费者更好地掌控自己的数据。

但区块链同样给政府和企业提出了挑战，区块链是一个制度化的技术，它是一种全新的账本技术——是一种协调经济活动的全新的方式——不同于企业和政府。

区块链可以被公司所用，也可以取代公司。当前，合同和资本的账本可以中心化，也可以采取它们以前从未采用过的去中心化的方式。借助区块链技术，身份、权限、特权和权利等账本信息可以自动维持和执行，而不需要政府的支持。

以下就是制度学派的加密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体系化的加密技术和无须信任的账本相结合而形成的成体系的结果。

古典经济学家和新古典经济学家理解经济学的目的是研究稀缺资源的生产和分配，以及支持生产和分配的因素。

制度经济学派理解经济学是由一系列规则构成的。规则（如法律、语言、财产权、规章、社会规范和意识形态等）允许分散的和机会主义的人共同协调他们的活动。规则促进交流——经济交流，同时也有社会和政治交流。

被称为加密经济学的这门学科侧重于研究借助区块链或者选择区块链的实现方式来塑造经济规则和理论。它可以看作是在博弈论和激励中涉及区块链机制的设计。(www.xing528.com)

相应地，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是从区块链和加密经济学这两样东西中抽象出的制度经济学，跟它的近亲制度经济学一样，认为经济是一个协调交换的系统。不过，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重点在账本：结构化数据的规则，而不是传统规则。

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的兴趣点在于管理账本的规则，怎样发展社会的、经济的、政治的规则以便来更好地服务于这些账本，以及在区块链发明的背景下全社会的账本样式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为我们理解区块链革命带来了什么提供了方法，此前我们无法预测。

区块链是一项实验性的技术。区块链可以在哪里使用，一直是企业在思考的问题。大量的账本都移植到了区块链上。但是有些企业试图将账目移植到区块链上却遭到了失败。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作为区块链的用例。我们可能还没有看到区块链的杀手级应用。我们如今也很难预测账本、加密技术、P2P网络在未来的结合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

这一过程将极具破坏性。因为全球经济面临（也是我们希望的）关于那些支撑它的因素将被怎样重构、拆除和重组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将持续较长周期。关于区块链的最好用例等待着去被“发现”，然后他们将用它在现实世界的经济和政治体系中实施，这其中已经建立了高度制度化的服务账本。上文所讲的后半段是不会免费的。因为账本的普遍性，而区块链的可能的应用是无所不包，因此这就导致了一些支配我们社会的最基本原则也是待价而沽。

我们此前从未经历过如此深刻的革命。

对区块链或者比特币和互联网的比较是很普遍的，区块链是互联网2.0或者互联网4.0。互联网是一个强大的工具，彻底改变了我们交流和做生意的方式。但这对于区块链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互联网只是让我们的沟通和交流更好、更迅速、更有效。

但是区块链却让我们的交易产生了优化，一个对区块链更好的比喻是类似于12世纪“机械时间的发明”。

在机械时间发明之前，人类的活动在时间上受到自然的调节：早晨雄鸡的啼叫、夜间缓慢下降的黑暗。正如经济史学家道格拉斯.W.亚伦所说，问题是测量标准的变异性：“有很多测量时间的标准，因此在日常活动中不可能有真正有用的意义。”

亚伦写道：“时间的测量方差在减少，这随处可见。”机械时间对于开创全新的经济组织类别的意义直到今天都难以想象。机械时间允许贸易和交换在很长的距离内同步，让生产和运输协调一致。它让一天结构化，让工作能够根据工时来受偿——因此对于工人来说他们可以知道自己的工资是否公平。雇主和雇员都可以通过制定和监控一个标准的、独立的文书来核实合同是否已经执行。

奥利弗·威廉姆森和罗纳德·科斯（也是199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把合约放在经济和商业组织的核心位置，合约也是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的核心。正是在这里，区块链有了革命性的意义。

区块链上的智能合约允许合同协议能够自动、自主、安全地执行。智能合约可以让当前维持、执行和确认合同效力的系列工作消失——会计师、审计师、律师，更确切地说是法律制度消失。

但是智能合约也受到算法所指定的内容的限制。经济学家们关注的是完整的合约和不完整合约的区别。

一份完整的合约规定了每一种可能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一份不完整的合约允许在谈判过程中突然加进去的条款。不完整的合约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交易发生在企业，有些交易发生在市场，并提供了关于纵向一体化和企业规模的问题的进一步指导。

完整的合约是不可能被执行的，但不完整合同却是很贵的。尽管智能合约，或者说区块链降低了不完整合同的很多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使得扩大经营规模和范围变得可能，但是它只允许市场在大公司可以操控的范围内运作，并且它只允许市场和企业在政府能够操控的范围内运作。

关于企业家如何解决这一具体问题，以及什么时候解决将是一个挑战，这需要企业家去克服。目前，甲骨文（ORACLES）提供的一套在区块链的算法世界和现实世界可信任的实体之间的关于信息转化为数据的关联，可通过一个智能合约来处理。

我们认为真正的收益发生在区块链的革命中，将塑造更好更强大的甲骨文公司——将不完整合约转化为充分的完整合约，以便在区块链上可以被编程和被执行。

中世纪的商业革命是由商人法庭发起的——有效的可信赖的oracles——将允许交易者们私下执行协议成为可能。对于区块链来讲，革命似乎已经到来。

最后我们来讨论一个问题：未来政府将何去何从？大型企业又将何去何从？

区块链在主流经济上对政府的监管、税收和服务等造成了压力，调查这些变化正是我们正在进行的任务，考虑一下我们如何监管银行。

审慎管制的发展是为了确保与公众互动的金融机构的安全和稳健。通常情况下，这些控制（如流动性和资本要求）是合理的，因为储户和股东无法观察银行的账本，因此存款人和股东无法约束公司及其管理过程。但是一旦储户发现（或者简单地想象）他们在银行可能无法支取存款时，挤兑就发生了，他们就会纷纷提款。

一个可能的区块链应用允许储户和股东连续监测银行的储备和贷款，基本上消除了他们与银行管理层之间的信息不对称。

在这个世界上，市场规则是可以有的。公众对于区块链始终不渝的信任将确保没有虚假的银行挤兑的发生。

一个更为深远的应用将是加密银行——这是一个短借长贷的区块链应用，但是能将借贷双方直接匹配。一个由智能合约搭建的算法将利用公有链账本，从而和银行具有相同的透明度属性，但其具有可能完全不需要监管者参与的特性。例如，一个区块链银行可以（通过智能合约——译者注）做到自偿。当前，区块链银行已经开始运作，它一旦破产，其相关的资产将会自动地支付给股东和存款人。

目前还不清楚政府应该在这个情境中扮演什么样的监管角色。Tyler Cowen和Alex Tabarrok都认为，政府调控似乎是为了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但问题在于，在信息无处不在的世界里，这个现象并不突出。区块链的应用增加了信息无处不在的特性，并使得信息更加透明、更为永恒、更可调取。

区块链技术应用在被称为“监管科技”中有其广泛的用途，这就是用技术来对传统的监管职能的审计、合规和市场监督上的应用。并且我们不应该忽略这种可能性，即在区块链世界中将会出现需要新的消费者保护或者市场控制的新经济问题。

然而，像银行这样的基本经济形式的重组和重塑化，不仅会给怎样实施监管带来压力，而且也会给哪些是监管方应该做的甩出一些问号。

区块链世界对大企业的影响同样深远。企业的规模通常是应业务层级所覆盖着的成本决定——相应地也是由合约的不完整性及大规模金融投资技术的必要性来决定。这种商业模式意味着股东资本主义是企业组织的主要形式。区块链上能够完整地制定一份合约，意味着企业家和创新人员能够同时维持他们的产权，并且控制他们的人力资本和利润。经营一个成功的企业和获得金融资本之间的联系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但现在甚至可能被打破。“人本资本主义”时代开始了。

企业家将能够编写一个有价值的应用程序，并将其发布到“wild”（原始的）中，随时可以被任何人或需要这种功能的人使用。而企业家则只是观察他们钱包里积累的小额付款。设计师也可以把他们的设计发布到“wild”（原始的），而终端消费者几乎可以立刻将之下载，并且指挥他们的3D打印机来制作这个东西。这种商业模式相对于当前来说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当地化的）制造业发生在澳大利亚。

消费者与生产者或设计师可以直接互动，将限制中间商在经济中的作用。虽然物流公司将继续繁荣，但无人驾驶运输的出现也会打破现有的（物流）行业。

任何的业务中断都会扰乱企业的税基。它使得政府征税变得更加困难——所以我们将会看到销售（消费）税甚至人头税压力都会增大。

事实上，区块链及其相关联的技术革新将会大规模地打破当前的经济现状。工业革命开创了一个以等级制度和金融资本主义为基础的商业模式的世界，而区块链的革命将塑造一个由人本资本主义和更大的个人自治来支配的经济。目前的情况尚不明朗。企业家和创新者将一如既往地通过反复试验来解决不确定性。毫无疑问，在我们知道这种基于区块链的打破将如何展开之前，巨额财富将被创造，另有巨额财富也将被丢失。研究制度化的加密经济学（区块链经济学）的贡献在于：我们有了一个模型，部署该模型是为了在故障发生之时能够清晰地中断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