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继续和扩大了蔡京集团的盐钞法。建炎三年(1129年),赵开总领四川财政,为适应西北边防的需要,把四川财政纳诸战时轨道上,这在前章中已作了说明。赵开蜀川财政的主要内容是由茶、盐、酒等几项专利构成的,盐法是继茶法之后四川财政中的又一项重大变革,而四川盐法就是对蔡京钞法的继续和扩大。
赵开对川盐的变更始于绍兴二年(1132年)九月,“其法实祖大观东南东北盐钞条约,置合同场盐市,验视称量,封记发放,与茶法大抵相类。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土产税及增添等共约九钱四分,盐所过每斤纳钱七分、住纳一钱五分。若以钱引折纳,别输称提勘合钱共六十”[165],“其后又增添贴输等钱”[166]。赵开变法之初,“怨詈四起”;但是在其总领四川财政期间,一直没有越出他的规定范围,额外剥取,所以包括盐利在内的税额虽重,由于具有这一节制,还能够使生产者、井户和商人承受得住。四川财政则由于赵开对盐法的变更有了转机:“凡四川四千九百余井,岁产盐六千余万斤,引法初行,百斤为一担,又许增十斤勿算以优之,其后递增至四百余万缗”。[167]
在对茶、酒、盐法的变更时,赵开自己也极其清楚地看到,这几项专利之重,已达到蜀民承担的最大限度:“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以有加,独榷率稍存赢余,而贪猾认为己私,共相隐匿,根穴深固,未易剗除,惟不恤怨詈,断而敢行,庶几可救一时之急。”[168]他的“救急”办法,主要是在同商人瓜分盐井生产者的剩余劳动的份额中,官府扩大一些,商人减少一些,因而确实是从“贪猾”手中夺取的。如果超过这个限度,继续向生产者身上榨取,则是无法办到的,也是无法得到支持的。所以赵开在临死之前说:“若因循不恢复,蜀将大困,而我为祸首也。”[169]
赵开死后,仍然是“因循未恢复”,于是专利之害在川峡诸路便日益严重了。宋孝宗淳熙四年(1177年)四川制置使胡元质论述茶盐酒等专利之害,称“盐之为害,尤甚于酒”:
有开凿既久,井老泉枯,旧额犹在,无由蠲减;或有大井损坏,无力修葺,数十年间,空抱重课;或井筒剥落,土石堙塞,弥旬累月,计不得取;或夏冬涨潦,淡水入井,不可烧煎;或贫乏无力,柴茅不继,虚收泉利;或假货资财,以为盐本,费多利少,官课未偿,私债已重,如此之类,不可胜计。[170]
胡元质的这些话,叙述了井户的各种困苦,集中起来是这样一个问题,虚额过重,井户无法继续其再生产。其实,早在北宋年间即已存在这个问题,如“〔宋仁宗初年〕蜀人诉盐井虽泉涸,官犹系捕责课入至坏产,或榜死狱中不得免”[171]。与胡元质同时代的员兴宗,也议论了井盐生产中虚额的问题:(www.xing528.com)
比年四川郡县之间,盐户、酒户贫乏可念,或有户窜而名存,或有力均而额重,或勒邻里承煎而首尾俱坏,或预那儹拨而前后皆贫,或委吏推排而吏又不公,或诱人渲淘而仍增新额。[172]
虽然有“盐井户三年一次推排”的制度[173],但由于官府不肯削减盐额,即使井坏泉涸也不与“开阁”,长期存在的虚额问题不但无从纠正,反倒越来越严重:“然盐脉盈缩不常,久之,井户月额不敷,则官但以虚钞付之而收其算,引法由是坏。井户既为商之(人?)所要,因增其斤重以予之,每担有增至百六十斤者。又有逃废绝没之井,许人增其额以承认,小人利于得井,每界递增,盐课益多,遂不可售,而引息土产之输无所从出,由是刎缢相寻,公私皆病”。绍熙以后,关闭了一些废坏旧井,“井户称舒”,可是却把原来虚额所有的盐息,摊到现有的盐数上,“民始食贵盐矣”[174]!盐息落在消费者的身上了。
东南地区也大都是继续和扩大了蔡京钞法的。宋未渡江之前,即在其州和行在扬州设务场以榷茶盐,这个机构叫做榷货务都茶场。榷货务是北宋旧制,都茶场则为南宋新建,其实这两个机构实际上是一个,主要管理茶、盐、酒、矾的征榷。建炎二年八月,梁扬祖制订了茶盐钞法,开始在真州设置提领措置东南茶盐司,之后在行在临安、镇江和建康府设立了三个榷货务都茶场,主管其事。王益之在《职源》中说:
榷货务都茶场榷货务掌折博斛斗金帛之属,……建炎中兴,又创都茶场,给卖茶引,随行在,所以榷货务置场虽分两司,而提辖监官并通衔管干,榷万物轻重。
渡江之后,“盐法岁变,或至再变”,但都没有越出蔡京钞法的范围。除川峡诸路外,两浙、江东西和荆湖南北路都是行盐钞法的,福建路和两广路有时行官榷,有时行通商,变换不已。起支配作用的,则是盐钞法。“绍兴四年冬立对带法,明年秋加以出剩,立为分数,许入纳,不对带,二法并行,二年不变,入纳甚匀,比之常行,亦自增羡。”[175]南宋渡江前后,即所以注目于盐法,乃是因为:不从盐法上下手,找不到一条榨取更多财赋的路子。所以一当在东南站稳脚根,就立即继续了蔡京茶盐钞法,设立了三榷货务,靠茶、盐解决其财政上的困难。南宋境宇虽狭于北宋,但盐利收入则与北宋相去无几,由此就可知道,南宋政府对盐利的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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