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资源替代性手段缓解了足球战争可能性

“足球战争”爆发前，土地资源的替代性手段已经出现，但是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没有充分意识到其重要性，结果是两国都认为今后土地资源会日益短缺。为了争夺土地资源，两国打了一场缺乏意义的战争。战后，资源替代手段的重要性逐渐为两国所认识，两国的资源关系观念也由零和观向非零和观渐变。在非零和的资源观念指导下，两国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开发资源替代手段上。在1973年洪都拉斯重返中美洲共同市场后，它们甚至还在共同市场等经济一体化框架内进行了一些这方面的合作。这些使两国的资源短缺都缓解了，“足球战争”再次爆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足球战争”之后不久，洪都拉斯等国即意识到与传统伙伴经济联系中断的害处，试图通过重启经济一体化来发展经济。1973年，洪都拉斯回到中美洲共同市场，共同市场高级委员会也得到重建。不过中美洲国家的经济一体化计划很快遭到两次石油危机的沉重打击。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由于受成员国内战和债务危机等因素的严重影响，中美洲共同市场继续停滞不前，直到1987年之后，才开始缓慢复苏^[68]，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中美洲的经济一体化得到很大发展。比如，在1992年5月，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和危地马拉的总统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建立“北部贸易三角”。在这个小型自由贸易区内，三国间取消一切进口限制，实行5%～20%的低额进口关税，并相互开放边界，简化海关与移民手续，允许人员自由出入以及商品和资本的自由流通，协调各国宏观经济政策，采取共同的吸引外资的政策，等等。^[69]三国同意在它们之间实行人员的自由流动是一体化措施中的一条，而这与洪都拉斯在“足球战争”前后大规模驱逐萨尔瓦多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一体化的推进过程中，土地资源的替代手段得到发展。比如，在“北部贸易三角”框架内，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和危地马拉的金融业等非农产业得到发展^[70]，这会对农业资源的重要性起到替代作用。此外，在20世纪90年代，中美洲与其他地区的经济交流增强，这也会加快资源替代手段的发展。比如，1993年5月中美洲共同市场国家与加勒比海国家举行了一次部长级会议，会上决定各国将在信息技术、运输等非农产业加强合作。这些方面的合作同样会加快土地资源的替代手段在中美洲的出现和应用。

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土地资源被替代的表现包括：一方面，两国农业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例不断下降；另一方面，农业总产值在两国国内生产总值（或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下降。“足球战争”爆发前，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的人口中农民的比例已经在下降（见表9-5和表9-6）。

表9-5　1892—1971年萨尔瓦多农村人口和农业劳动力在总人口中的比例

资料来源：William H.Durham，Scarcity＆Survival in Central America：Ecological Origins of the Soccer War，p.28.

表9-6　1887—1974年洪都拉斯农村人口和农业劳动力在总人口中的比例

资料来源：William H.Durham，Scarcity＆Survival in Central America：Ecological Origins of the Soccer War，p.108.

战争之后，尽管受到一些因素的阻碍（比如，20世纪80年代中美洲国家的经济发展迟缓，造成较多人口从城市向农村回流^[71]），但这种趋势仍在继续发展（见表9-7和表9-8）。

表9-7　1971—1990年萨尔瓦多农业劳动力在总人口中的比例

*1980年的数字根据1980年萨尔瓦多的农业劳动力（75.4万人）和其1981年的总人口数（494万人）算出。
资料来源：William H.Durham，Scarcity＆Survival in Central America：Ecological Origins of the Soccer War，p.28；毛相麟等编，《中美洲加勒比国家经济》，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55，61页；何百根、梁文宇主编，《拉丁美洲农业地理》，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202页。(www.xing528.com)

表9-8　1974—1990年洪都拉斯农业劳动力在总人口中的比例

资料来源：William H.Durham，Scarcity＆Survival in Central America：Ecological Origins of the Soccer War，p.108；马定国，“洪都拉斯的农业”，《世界农业》，1986年第12期，第48页；何百根、梁文宇主编，《拉丁美洲农业地理》，第202页。

从上可见，1971年之后，萨尔瓦多农业劳动力的相对值（指农业劳动力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例）比洪都拉斯的值下降得更快。实际上，萨尔瓦多农业劳动力的绝对值也下降了。1971年，萨尔瓦多的农业劳动力人口约为117万^[72]，1980年减少到75.4万^[73]，1990年更下降至60.3万。^[74]也就是说，自1971—1990年的19年间，萨尔瓦多大约57万的农业劳动力需求被替代了。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当初那些缺地的30万萨尔瓦多农民可以忍耐11年（1969—1980年）或者更长，那么他们可以进入本国别的经济部门，既不会一定要留在本国农业中，更不必去洪都拉斯，做承租者或非法的开荒者。

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两国农业的重要性被替代的另一个表现是它们的农业产值占其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逐渐下降。1970—1994年，萨尔瓦多的这一比例下降了一半以上；洪都拉斯的比例在1970—1980年下降了5.7%（见表9-9）。

表9-9　1970—1994年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的农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

资料来源：毛相麟等编，《中美洲加勒比国家经济》，1987年版，第36、38、60、61页；Charles D.Brockett，Land，Power and Poverty：Agrarian Transformation and Political Conflict in Central America（Boulder，Colorado：Westview Press，1998），p.151.

土地资源之所以重要，是在于农业的重要性，而农业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首先，它供养着农业人口；其次，农业生产活动创造了社会财富。“足球战争”之后，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农业的这两方面功能都弱化了。所以，土地资源对这两国的重要性也下降了，国家间越来越没有必要为土地发生战争。

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争夺土地资源时，土地资源被替代的过程已经在进行。如果两国间不发生资源冲突，而是进行资源方面的合作，那么它们的农业资源的重要性会被更快地替代。对两国而言，为土地资源而发生战争会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农业资源的重要性被替代的现象并非只在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发生。它的发生带有必然性。朱利安·西蒙提出，为土地而战的事情在历史上的确发生过，但是目前为土地发生冲突已越来越没有意义。比如，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农业劳动力人口在劳动力总数里的比例已很低，1987年只有约2%。农业产值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里的比例也很低，只占3.6%。^[75]假如这时美国从墨西哥或加拿大获得一大块土地，它能获得的收益会是很有限的。即便新土地使美国的农业产值和农业工作机会增长1倍（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新土地对美国经济的贡献也将是有限的。^[76]

在美国，土地资源和农业的重要性已很低，这是由于它的工业以及第三产业的发展程度已很高。而在包括中美洲在内的发展中地区，工业和第三产业的发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农业以及农业资源的重要性。这种替代过程还将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