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资本：当代膨胀与新风险

马克思认为，在一切进行资本主义生产的国家，都有巨额的所谓生息资本或货币资本采取虚拟资本的形式。“货币资本的积累，大部分不外是对生产的这种索取权的积累，是对这种索取权的市场价格即幻想的资本价值的积累。”^[25]综观当代世界特别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虚拟资本迅猛加速的衍生增殖既是资本社会化的必然结果，也是资本本身无限扩张的内在趋势。相比于马克思所处的历史阶段，当前虚拟资本在世界范围的发展呈现出许多新情况和新特点。

首先，虚拟资本的形式有了新表现。限于当时资本主义股份和信用制度发展处于萌芽状态，马克思主要分析的是国债券和股票等虚拟资本的基本形式。进入20 世纪以来，特别是“二战”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经济中的虚拟资本有了快速的新发展。这不仅表现在虚拟资本规模和总量的迅速膨胀，而且表现在金融证券化和衍生物创新上有许多新的形式，如资产证券化、金融期货、期权或货币互换和利率互换等金融衍生品。20 世纪70 年代以来，以期货为代表的衍生产品创新成为金融创新的主角。特别是随着金融定价理论及信息技术的发展，以虚拟资本为核心的金融创新及“金融工程”在资本主义经济中普遍开花。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统计，截至2011年6 月末，包括场外市场和交易所市场在内的国际金融衍生品市场规模达到790.4 万亿美元，已经高出2008 年6 月衍生品市场名义规模高峰值754.4万亿美元近4.8个百分点^[26]。

其次，虚拟资本的运动有了新特征。虚拟资本的发展过程是不断脱离实际生产的过程，同时也是不断加大对社会整体经济状况依赖程度的过程。马克思指出，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二重性，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转化为产品生产和价值增殖的二重性。在当代，在价值形式的独立化表现形式——货币不断发展的同时，价值增殖过程也在逐渐外化，越来越与实际生产过程相分离。希法亭强调，“资本的动员越来越把资本主义财产转化为收益凭证，从而使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脱离资本主义财产运动而独立存在”^[27]。在证券交易所中，资本主义所有制“不再表现某种一定的生产关系，而是成为似乎同某种活动完全无关的受益凭证”，它“脱离开任何对生产、对使用价值的关系”。这也就是说，“实际的价值形成，是一个完全脱离所有者的领域并以极其神秘的方式决定他们的财产的过程”^[28]。这种价值创造和增殖的高度外部化或虚拟化，是虚拟资本运动的新特征。

第三，虚拟资本的风险有了新趋势。风险状况在证券化的过程中不断增强和提高，巨大的甚至无法意料的系统性风险成为虚拟资本的风险发展的新趋势。希法亭指出，为了使投机活动成为可能，必须有对进行预测的市价状况看法上的分歧。这种分歧是由未来利润的不确定性产生的。投机家们应该考虑的正是这个不安全的和不可靠的因素。换句话说，“某种安全可靠的预见是投机不可能做到的，它在自己的活动中只能暗中摸索。交易所投机具有赌博的性质”^[29]。20世纪80 年代以来，全球经济一体化和金融全球化的趋势使各国经济极易受到国际经济环境变化的冲击，股票市场、外汇市场价格联动的特征则使金融系统性风险的连锁反应速度加快，现代通讯技术及金融交易的高科技程度也为信息传播及风险溢出创造了条件，某个市场的动荡结果会通过计算机网络体系迅速得到蔓延，影响到世界其他地区的金融和经济局势。

可见，当代虚拟资本获得了膨胀性的发展、扩张和增殖。对于信用制度和银行制度，马克思曾经这样评价：“信用制度和银行制度扬弃了资本的私人性质，从而自在地，但也仅仅是自在地包含着资本本身的扬弃”，“银行和信用同时又成了使资本主义生产超出它本身界限的最有力的手段，也是引起危机和欺诈行为的一种最有效的工具”^[30]。正是在信用和银行制度的基础上，虚拟资本才取得重大发展。虚拟资本及其所依赖的信用制度不仅加速了生产力的发展，也加速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消亡。“信用制度加速了这种矛盾的暴力的爆发，即危机，因而促进了旧生产方式解体的各要素。”^[31](www.xing528.com)

马克思认为，虚拟资本若是继续远远背离实体经济，货币与虚拟资本商品、信用货币的对立便显现出来，经济危机因此而必然发生。他说：“一旦劳动的社会性质表现为商品的货币存在，从而表现为一个处于现实生产之外的东西，货币危机——与现实危机相独立的货币危机，或作为现实危机尖锐化表现的货币危机——就是不可避免的。”^[32]希法亭还进一步揭示，交易所危机“可以在一般商业危机和工业危机之前的一段时间内发生”，但是，它“只不过是商业危机和工业危机的征兆或端倪”^[33]。

有研究指出，2008 年国际金融系统的崩溃是20 世纪70 年代以来美国经济金融化的一个结果。1980 年以后，估计约5.8 万亿—6.6 万亿美元被转移到金融部门^[34]。不难想见，2008年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危机的背后，反映的是美国庞大生产能力的过剩和广大工人消费能力的限制，所以信用危机及由此引发的金融危机在所难免。恰如马克思所言：“一切现实的危机的最终原因，总是群众的贫穷和他们的消费受到限制，而与此相对比的是，资本主义生产竭力发展生产力，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5]在当代资本主义发达经济中，作为现实资本的纸质复本的虚拟资本已经并将继续远远与现实资本相脱离，所以，日益膨胀的虚拟资本与现实资本的尖锐矛盾只有在灾难性的危机中才能得到暂时的、强制性的解决。

实质上，与其他金融资本一样，虚拟资本一方面显示了资本本身无止境的扩张和拓展，这种“自由放任”的扩张希望摧毁一切障碍和约束，另一方面也体现了资本逻辑无穷尽的拓殖，在拓展了更大空间的同时也为自己设置了新的障碍。看来，虚拟资本不过是资本主义生产最终走向崩溃的另一种具体表现形式和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