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历史限度的基本特征：普遍性危机

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断言，“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23]。那么，资产阶级灭亡、资本生产关系解体、资本达到它的历史限度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他们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本主义的末日危机有过这样的描述：“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它已经受到这种关系的阻碍；而它一着手克服这种障碍，就使整个资产阶级社会陷入混乱，就使资产阶级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胁。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124]显然，这样的描述仍然比较抽象和概括。根据马克思对资本运行规律和逻辑的揭示，作为一种社会生产关系，资本的历史限度的基本特征主要表现在：

第一，资本主义形成普遍性危机。据统计，从1945 年到1970 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存在期间，世界总共爆发金融危机39 次。而从1970 年到1997年，世界总共爆发金融危机139 次，而且44 次发生在发达国家，99 次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可见，20 世纪70 年代以来，金融危机爆发的频率和烈度不断提高。资本的矛盾运动开始形成前所未有的剧烈对抗，出现不可避免的、周而复始的普遍性危机，是资本达到历史限度的重要特征。恩格斯曾经这样来描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危机：“冲突成为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因为它在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炸毁以前不能使矛盾得到解决，所以它就成为周期性的了。资本主义生产造成了新的‘恶性循环’。”^[125]在资本的普遍社会化、高度国际化和全球化的推动下，当代社会生产力达到了新的历史水平。然而日益频繁和普遍的经济危机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不能再容纳自己发展和扩大了的生产力。作为生产关系的资本日益成为作为生产力的资本发展的障碍，资本内在的矛盾和限制越来越制造出破坏性和灾难性的后果。更为糟糕的是，资产阶级用来克服这种危机的办法，“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126]。社会生产力是动态的，它不断寻求自身的扩张，而生产关系往往是相对固定的，最终表现为对生产力的桎梏作用。历史的必然趋势是，资本及资本主义的生产力终将达到一个自身关系所不能容纳的阶段，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普遍爆发，为资本的消亡准备各种力量。

第二，资本主义进入全球垄断阶段。马克思在《资本论》的研究过程中，就已经预言到资本从竞争走向垄断的历史趋势。他把股份制度看做是“在资本主义体系本身的基础上对资本主义的私人产业的扬弃”，认为随着股份制度的扩大和入侵新的生产部门，“它也在同样的程度上消灭着私人产业”，并“在一定部门中造成了垄断”^[127]。此后不久，恩格斯就指出，一些新的产业经营的形式发展起来了。他说，“这些形式代表着股份公司的二次方和三次方。在大工业的一切领域内，生产现在能以日益增长的速度增加，与此相反，这些增产的产品的市场的扩大却不断地变慢”^[128]。大工业在几个月中生产的东西，市场在几年内未必吸收得了。结果是全面的经常的生产过剩，价格下跌，利润下降甚至完全消失。最后恩格斯发现，在英国制碱这个构成整个化学工业的基础的部门，“竞争已经为垄断所代替，并且已经最令人鼓舞地为将来有整个社会即全民族来实行剥夺做好了准备”^[129]。对于资本主义生产的每一次进步特别是新生产力的萌芽，马克思、恩格斯都为之欢呼，希望资本主义向未来社会的过渡早日实现。资本主义的全球垄断意味着资本生产再也没有生产扩张的空间，从而也失去了对基本矛盾所造成的危机进行补救和调整的可能性。因此，资本主义生产至高的顶点也是它走向消亡的起点。(www.xing528.com)

第三，自然科学发展到一个历史顶点。对于资本与科学的相互促进，马克思提出，“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第一次使自然科学为直接的生产过程服务”，而“科学获得的使命是：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换言之，“资本不创造科学，但是它为了生产过程的需要，利用科学，占有科学”^[130]。在资本的历史终点，自然科学发展到它的一个历史性顶点，再往前一步，自然科学和技术对社会生产力的促进反过来就会造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消亡。在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广泛应用使社会生产力不断提升到新的境界，使人的个性和自我价值不断得到展现，使传统人类劳动日益为机器和自动化所取代。其中，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促使全球化进入“地球村”时代，促使人类自然身体的职能不断向外延伸。加拿大传播学家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电子媒介消灭了空间距离和时间差异，地球在此影响下已成为一个小小的“地球村”；电子媒介是人的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其他一切媒介尤其是机械媒介是人体个别器官的延伸。其理由是：“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或曰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131]总之，科学正在日益成为一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132]，最终成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的普遍占有的体现者，并为劳动的解放创造条件。这就是自然科学所承担的重要社会功能和历史责任。

第四，创造真正自由的人和普遍的社会联系。资本伟大的文明作用在于：“它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一切以前的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133]马克思认为，资本的自我运动最终将“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因为要多方面享受，他就必须有享受的能力，因此他就必须是具有高度文明的人）”^[134]。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包括人的普遍的需要、享受、能力和交往等丰富内容，这是一种高度文明的人。只有如此，才能在历史的下一个阶段成为真正社会化的人、真正自由的人。这是因为，在马克思的设想中，“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135]。在这样的阶段，资本所能创造出的人的普遍的社会联系是极为丰富的，它以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体系为基础。后者就是普遍的、世界化的劳动体系，是社会成员对自然联系的一种普遍占有形式。普遍的社会联系体系表现为人的全面的关系和普遍的交往。在资本发展的最高阶段和历史顶点，它将超越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民主和人权，在空间和内涵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丰富性。这些都为未来自由人的联合体创造越来越完备的历史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