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扩张的结局是冲突性的,这是因为资本本身就意味着异常尖锐的对立和不可调和的矛盾。马克思指出:“资本的生产是在矛盾中运动的,这些矛盾不断地被克服,但又不断地产生出来。”[70]具体说来,“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都是同资本的使命相矛盾的。从辩证的观点看,资本具有文明的普遍趋势的一面,即“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同时也有特殊的局限性的一面,即“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限制”。不过,政治经济学家们对资本这种两面性的认识却大为不同。
马克思对李嘉图和西斯蒙第进行了比较。他们对资本本身的限制的认识完全不同。李嘉图认为,资本生产遇到的限制是偶然的,是可以克服的。因此,他认为资本的本质就包含着克服这些局限的可能性。这种阐述对马克思来说当然是荒谬的。西斯蒙第却相反,他不但强调资本生产会遇到限制,而且强调这个限制是资本本身产生的,于是资本陷入矛盾之中。西斯蒙第由此预言,这些矛盾必然导致资本的毁灭。因此,他想通过习惯、法律等从外部给资本生产设置限制。但是,正因为这些限制只是外部的和人为的,所以必然会被资本推翻。另一方面,李嘉图及其整个学派始终不了解现实的现代危机,在这种危机中,资本的这种矛盾暴风雨地突然爆发出来,越来越威胁到作为社会基础和生产本身基础的资本本身。马克思对他们的评价是:“李嘉图比较理解资本的普遍的趋势,西斯蒙第比较理解资本的特殊的局限性。”[71]
从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来看,两者是相互对立的。马克思断言:“即使我们停留在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范围内,也可以知道资本的利益和雇佣劳动的利益是截然对立的。”[72]这可以通过资本的报酬与劳动的报酬,即利润与工资的关系得到解释。对于工资与利润的一般规律,马克思认为,“工资和利润是互成反比的。资本的份额即利润越增加,则劳动的份额即日工资就越降低;反之亦然。利润增加多少,工资就降低多少;而利润降低多少,则工资就增加多少”[73]。可以说,不管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生产的效率和社会生产力如何提高,已有的对剩余价值的分配依然决定于资本对雇佣劳动的支配权,这是资本所有者或资本家发家致富的秘密所在。
从资本的社会权力与私人权力之间的关系来看,两者是相互矛盾的。作为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资本越来越表现为社会权力”,但是“资本表现为异化的、独立化了的社会权力,这种权力作为物,作为资本家通过这种物取得的权力,与社会相对立。由资本形成的一般的社会权力和资本家个人对这些社会生产条件拥有的私人权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地发展起来,并且包含着这种关系的解体,因为它同时包含着把生产条件改造为一般的、公共的、社会的生产条件”[74]。可见,资本一般的社会权力与资本家个人的私人权力之间的矛盾蕴含着资本生产关系解体的因素和动力。(www.xing528.com)
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生产力之间的关系来看,两者是相互冲突的。如前所述,资本的生产是在矛盾中运动的,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生产是在对立中运动的”[75]。资本生产及资本主义的这种矛盾和对立是内在的、与生俱来的。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指出:“这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正好在于它的这种趋势:使生产力绝对发展,而这种发展和资本在其中运动、并且只能在其中运动的独特的生产条件不断发生冲突。”[76]他还说:“如果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发展物质生产力并且创造同这种生产力相适应的世界市场的历史手段,那么,这种生产方式同时也是它的这个历史任务和同它相适应的社会生产关系之间的经常的矛盾。”[77]早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诞生之初,资本主义最终走向崩溃的历史命运就被其内在的根本矛盾设定了。
在马克思的设想中,资本无限扩张的最终结局是暴力性的冲突——战争或革命,他因此一度支持和鼓励各国工人阶级起来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他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78],而“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79]。不难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历史观是以阶级斗争和对立为主题的。他们直言,“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80]。
在根本上,社会阶级的冲突、对立和斗争不过是社会生产方式内在矛盾在内部爆发的结果,不过是这种内爆在阶级层面的体现。所以,金融危机、经济危机通常与阶级斗争、社会革命相伴而生、携手同行。然而,在当代资本主义发达和高级的阶段,以往大多发生在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阶级斗争和冲突转化为全球范围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与不发达国家的斗争和冲突,传统意义上阶级工人的斗争、反抗和革命也转化为第三世界或前殖民地人们的抵抗和战争。显然,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之间的阶级斗争不是弱化和缓和了,而是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以全球化的抗争形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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