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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馆驿诗:探寻行旅情怀的内核

时间:2023-05-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谓“旅怀”也是来自唐代文献的一个词,原指旅客行迈途中的感怀思绪,这是很多馆驿行旅诗的主要内容。常建、张耒诗中的客舍驿亭,与其他行旅诗中的旅馆、驿站一样,不过是他乡的象征和旅情的凭借。旅人的客愁,都是因夜宿客馆驿舍时心中泛起的乡思、亲情而起。思归固然是唐宋馆驿诗竞相表达的共同主题,但此类作品的情怀韵味,却因人因时因地而异,需要仔细辨别。从审美主体来看,作为旅客,其身份也各不相同。

唐宋馆驿诗:探寻行旅情怀的内核

所谓“旅怀”也是来自唐代文献的一个词,原指旅客行迈途中的感怀思绪,这是很多馆驿行旅诗的主要内容。此类文学作品,以旅途所起的思绪情怀为中心,具有强烈的抒情意味,尤能传达旅人特有的旅行经验和心理状态,具有重要的审美意义与社会认识价值。

长期置身行旅的唐宋文人,有着异常丰富和深刻的行旅生活体验。离开了熟悉的世界,面对陌生的天地,诗人就处在隔绝与孤立的环境中,不熟悉的东西包围了他。遥远的距离不仅从空间上,也从情绪上割断了他与家乡、亲友的亲近联系,使他在情感上产生断裂。而旅途的艰辛、对陌生世界的恐惧又增添了他旅行的危机感和痛苦感,文学作品的情思意蕴变得复杂化。而馆驿在作品中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则又使得旅行作品对旅人的遭遇、旅行境界的讲述变得真实可感。唐宋文人在自己创作的馆驿行旅诗中不约而同地向读者倾诉他们旅途的艰辛、情绪的喜乐,思绪深沉,情怀悲切。他们在心灵上显然比现代任何一个旅人都要走得更远。透过这些古代作品,更可领略到古人旅行的艰难与情感的真切。

唐人有言:“夫人为诗,述怀讽物,若不精不切即不能动人。”(《太平广记》卷三四四引《会昌解颐录》)而要做到精切动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征途行旅中寻找素材,捕捉诗思,并且对此类素材作悲情化、悲美化的艺术处理,大概古人都明白,诗最本质的东西就是抒情,做诗而不能感激淋漓、声调抑扬,则不足以动人。《绀珠集》卷六《北梦琐言》:“或问(郑)綮:‘近日有诗否?’对曰:‘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此处何以得之?’”这段经典的对白,已将文学创作与旅途艰辛的密切关系,以及文人诗对悲情苦语的偏爱表露无遗。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他们就常常在创作中沉浸悲苦,咀嚼悲愁,酿造悲情,在诗中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凄苦的孤旅者,总爱把自己放置在风雨行役之中,一副憔悴忧愁之态,常以骚人清怨悲感之辞,发为凄凉激楚之调,作起诗来,仿佛总有言不尽的路途艰辛,道不完的飘零客恨。如《却扫编》卷下所载“先公小吏”柴援《客舍诗》:“只影寄空馆,萧然饥鹤姿。秋风北窗来,问我归何时。”便是一首根据古人旅行经验虚构出来的旅途诗,虽然意新句佳,篇体清丽可喜,但毕竟不是纪实,人物形象和意境都是悬想出来的,但也不妨其为佳作。忧思愁态在唐宋诗中是普遍性的,不能以一二数,部分不是源于生活,而是出自艺术审美与主观偏好。在古人看来,这都是不祥语,所谓“诗能穷人”,指的就是这种格调。

与此相近,还有一种人,最喜身居富贵而言说贫苦,身虽少壮而感叹老病,诗作的题材风格与人的身份地位极不相称。即使仕途顺利,春风得意的少年才俊,作起行旅诗来也含思凄婉,有风尘流落之慨,期望以此格来打动读者。宋朝寇准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其诗就“含思悽婉,绰有晚唐之致”(《四库全书·忠愍集提要》)。其早年居禁中的拟作《远恨》:“败叶乱如雨,暮蝉声似哭。感物悲昔心,佳期怅难续。云山虽阻叹,韶华若在目。”及赴任巴东途中诸作,都有这种况味。其《冬夜旅思》“年少嗟羁旅,烟霄未进能”亦无异夫子自道。像他这样的诗人唐宋间并不在少数。

上面所说的两种情况,涉及诗人对行旅题材的审美取向与艺术处理,有较强的主观性。但它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可说是古人对旅行经验的一种集中概括与艺术典型化,是唐宋行旅文学的一种高级形态,是唐宋诗歌高度发达的重要标志。

而唐宋人创作的写实性行旅诗也确有易于触动人心的一面。盖因行役在途的诗人,春宵月夕,最易发生感触,吟咏成篇,诗情之美,往往有异于常。唐人杜荀鹤就是典型。他的《书事投所知》诗说:“古陌寒风来去吹,马蹄尘旋上麻衣。虽然干禄无休意,争奈趋时不见机。诗思趁云从岳涌,乡心随雁绕湖飞。”说自己一进入旅行状态就思如泉涌,思维异常活跃,可算是经验之谈。其“从岳涌”、“绕湖飞”的诗思,产生于古陌寒风之中,马蹄尘土之上。(www.xing528.com)

唐人诗中,这类作品既多又好。某些诗题虽未表明馆驿,但实际地点却是馆驿。如常建《泊舟盱眙》:“泊舟淮水次,霜降夕流清。夜久潮侵岸,天寒月近城。平沙依雁宿,候馆听鸡鸣。乡国云霄外,谁堪羁旅情!”诗中“听鸡鸣”的“候馆”,是淮河沿岸的一座普通水驿。诗人宿泊于此,面对清澈的淮水,奔涌的激流,思绪万千,夜不能寐。鸡鸣声起,自己又将启程前行,想到故乡尚在千里之外,自己羁于行役,有家不能归,旅愁更添一层。北宋汴淮水路直通江南,文人行旅颇多,故宋诗中也不乏同类作品,如张耒《题洪泽亭》:“三年淮海飘萍客,今日亭边再舣舟。人似垂杨随日老,事如流水几时休。闲于万事常难得,仕以为生最拙谋。此世定知犹几至,遑遑奔走欲何求。”此诗是诗人泊船洪泽驿亭时创作的一首抒情诗,它以行旅为对象,以景物作衬托,表达了羁旅四方的漂泊感,岁月如流的迁逝感,也有谋生无计、功业无成的焦虑惶惑,累于世事、人情难料的困惑无奈。诗人一生不幸,神、哲、徽宗朝,四处为官,席不暇暖又迁历他所,携其妻子旅食四方,陆走水涉,备历艰辛,因此其文集中多迁谪流离之思,行旅风尘之叹。

常建、张耒诗中的客舍驿亭,与其他行旅诗中的旅馆驿站一样,不过是他乡的象征和旅情的凭借。旅人的客愁,都是因夜宿客馆驿舍时心中泛起的乡思、亲情而起。对这种情感的表达,一直是中国古代行旅诗歌的传统主题,唐宋也不例外。行旅文学中,家乡只不过是他乡游子对原来生活地域的统称。在文学作品中,它是异乡的对立面,抒情主人公的思绪所系。一边是家乡,一边是异乡,成为诗人思绪跳跃的两极和对比的两端。在今昔对比和空间联想中写景抒情,突出中心,是馆驿行旅诗的基本写作模式。

思归固然是唐宋馆驿诗竞相表达的共同主题,但此类作品的情怀韵味,却因人因时因地而异,需要仔细辨别。从审美主体来看,作为旅客,其身份也各不相同。有的“客”是客游天下的举子,如方干《客行》:“藕叶缀为衣,东西泣路岐。乡心日落后,身计酒醒时。触目多添感,凝情足所思。羁愁难尽遣,行坐一低眉。”在这类诗作中,求名路上的失意、愤悱、悲凉之情占据了“客”的整个身心,也充斥于作品的字里行间,其情调是怨苦的。有的“客”是王命在身的使客,如张说《深渡驿》:“旅宿青山夜,荒庭白露秋。洞房悬月影,高枕听江流。猿响寒岩树,萤飞古驿楼。他乡对摇落,并觉起离忧。”韦骧《安福驿》:“作邑多离邑,去家如去乡。三年三过驿,一别一回肠。”在这类作品中,旅宦的辛勤、王命在身的压力代替了举子诗对前途的深忧,宦途的身心疲惫之感特别浓厚。有的“客”是迁播流移的“迁客”,如李纲《宿兴宁县驿二首》其一:“清夜风露冷,月华窗半侵。怀家千里梦,许国一生心。倦鸟投林急,潜鱼泳泽深。无人知此意,抱膝自长吟。”在这类作品中,占主导地位的是诗中人物对自己人生出处、宦途得失的思考,有着强烈的倾诉意味,很像是一篇自明心迹的内心独白。有的“客”则是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一身无归的流囚,如文天祥《真州驿》:“山川如识我,故旧更无人。俯仰干戈迹,往来车马尘。英雄遗算晚,天地暗愁新。北首燕山路,凄凉夜向晨。”在这类诗作中,对故国的依恋和荆棘铜驼、故宫禾黍之悲压倒了一切。

若以对于行旅的表现和抒情性的强弱而论,则当以唐代举子创作的馆驿诗最为悲切。在这些作品中,对个人前途的担忧,对年华老大、事业无成的焦虑占据了中心位置。李中《宿临江驿》:“候馆寥寥辍棹过,酒醒无奈旅愁何。雨昏郊郭行人少,苇暗汀洲宿雁多。干禄已悲凋发鬓,结茅终愧负烟萝。篇章早晚逢知己,苦志忘形自有魔。”《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引贫士褚载馆驿诗:“西风昨夜坠红兰,一宿邮亭事万般。无地可耕归不得,有恩可报死何难?流年怕老看将老,百计求安未得安。一卷新书满怀泪,频来门馆诉饥寒。”两诗的核心内容都是前面所说的前途得失。这类作品,因为写来写去都不过是一己之私,格调低沉,境界卑陋,器局狭小,向遭轻视。因多在晚唐,常被目为晚唐体格而弃置不论。其实如若从行旅文学的角度看,却都文笔清丽,文思隽永,形象生动,构思新颖,感情浓郁,是值得珍视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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