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馆驿经营与维护：历经千余年的公共设施实践

唐朝馆驿多达一千六百余所，宋朝馆驿和递铺总数，比唐代多出不少。想要较好地经营维护，做到供给无阙，是很不容易的。所谓“地广则费倍”（《新唐书》卷二二一下《西域传》赞），唐代疆域辽阔，维持内政已属不易；而国力强大，四夷宾服，前后修贡者百余国，皆不远万里而至，报赠册吊程粮传驿之费，为数亦不少。战争和饥荒年代，交通上的维持是难上加难，加之制度废弛，官吏贪污挪用，馆驿多致败阙，“邮递马畜，每事阙供。蕃客往来，皆有论奏”（《册府元龟》卷五一六），这可以说是中晚唐馆驿经营的常态。

大致说，一座馆驿的经营维护，至少包括使料、递马粟麦草料、鞍马什物、每年使用钱物的准备、驿舍及其内部设施的建设和维修、工匠夫役的雇佣等项。偏远地区馆驿稀少，制度卑陋，住宿尚且不易，供应更加困难。如果没有强大的财力、稳定的经济来源支撑，就不可能维持它长期运转如常。官家主驿尚且经常有败阙，民家主驿维持就更为困难。所以无论唐宋，凡是以民主驿的，无不因困惫而设法脱免。

唐朝的做法，是每年拨给一定量的财政经费，其余费用则要靠各地官员自己筹备。其财政来源已见前文。除耕种驿田以给草料外，唐朝有时也在地阔人稀之处赐给农田，令馆驿役人耕作，其所收获作为馆驿粮料。这是驿田之外由馆驿经营的另一种公田。如永泰元年（765）四月，代宗以东都至淮泗，沿汴河州县地阔人稀，多有盗贼，漕运商旅艰难，遂委托宰相王缙与本道节度使商量，于夹河两岸“每两驿置防援三百人，给侧近良沃田，令其营种”（《册府元龟》卷六四），驿卒一边耕作，一边护送漕粮钱物，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好举措。(www.xing528.com)

尽管经营困难重重，但还是不乏好的榜样。如《朝野佥载》卷三所记的唐代定州大富豪何明远，主官驿三座，资财巨万，家有绫机五百张，就是很善于经营的一位，他的策略是以商养驿，故资金充足。《国史补》卷下也记载了一位善于经营的江南驿吏，他的驿中，酒肉茶盐样样俱备，各建库以贮。酒库中“诸酝毕熟”，外画酒神杜康之像；茶库中“诸茗毕贮”，外绘茶神陆鸿渐像；菹库中“诸菹毕备”，外画蔡伯喈神像。因为经营有术而受到刺史的一再称赞。后唐明宗时，华温琪拜华州节度使，“以己俸补葺祠庙廨舍凡千余间，复于邮亭创待客之具，华而且固，往来称之”（《旧五代史》卷九〇《华温琪传》）。北宋时，种世衡知渑池县，“葺馆舍，设什器，乃至砧臼匙箸，无不毕备，客至如归，由是声誉大振”（《涑水记闻》卷九）。这几位的作为，与前面那些“饰厨传”之举有着本质区别。

唐宋诗文中也颇记载了一些制度壮丽的“好驿亭”，也是维持良好的明证。如杜甫《秦州杂诗》中的秦州驿，以地当入蕃驿路而受到重视，经营较好。杜甫避难居此，还见到该驿丛竹环绕，高柳荫映，境界幽胜，使客往来，人马喧腾，热闹非凡。兴元节度使严秦修筑的褒城驿，最为著名，驿前有池，四周梨花竹树千竿万株，映衬生姿，吸引游客。该驿的建筑规模宏大，楼台亭榭，甚是壮观，中唐时号“天下第一驿”。唐人羊士谔、元稹、戴叔伦都有诗，孙樵有文以纪其盛衰。苏轼所记的凤翔府凤鸣驿，地当川陕驿路，位置重要，因此当地官员把它建得非常好，四方至者，宾至如归，流连忘返。黄庭坚在赴任广西的路上，也见到一座修筑得非常漂亮的驿站，并作诗赞美：“驿亭新似眼波明，箐路开如掌样平。谁与长官歌美政？风摇松竹是欢声。”（《山谷诗集注》卷一二《马上口号呈建始李令》）这些馆驿，都被后世视为美政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