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型经济体及其病态问题

1.资源型产业／资源型经济／资源型经济体

资源型经济涉及经济增长、资源开发、产业结构、经济制度、环境保护、资源及其财富管理、贸易条件、工业化等诸多问题，不同的学者对资源型经济的关注点也存在很大差异。资源型经济主要是指以煤、石油、天然气等能源资源以及铁、铜等矿产资源开发为主导的经济体系，也就是以资源型产业为主导的经济体系。资源型经济的判据有四点：一是资源型产业属于支柱产业，在产业体系中发挥着主导作用；二是资源型产品是区际／国际贸易的主体，资源型产品贸易主导着贸易格局的变化；三是经济活动对资源的依赖性较强，资源开发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四是资源部门对工业化进程，尤其是对贸易条件（可以理解为产业生态）具有重大影响。资源型经济体系中，资源型产业在资本积累、产业开发、劳动就业、贸易分工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既是经济活动的基础，也是经济活动的重心。

资源型产业是资源型经济研究中必须澄清的概念。国际上对资源型产业的划分比较宽泛，包括农业、能源、林业、渔业、休闲业和采矿业。陆大道认为：以资源的开采和初加工为主的产业可以统称为资源型产业，包括电力工业、化学工业、冶金工业、石油工业、煤炭工业、建材工业、纺织工业、森林工业、食品工业和造纸工业^[4]。张米尔认为：资源型产业应界定为从事不可再生资源开发的产业，具体包括固体矿、液体矿和气体矿的开采，即煤炭采选业、石油天然气开采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有色金属矿采选业、非金属矿采选业和其他矿采选业^[5]。后面两种对资源型产业范围的界定意见一个过于宽泛，一个过于狭窄。

从广义的角度讲，资源型产业是指以自然资源为劳动对象的经济活动部门，比如农业、林业、牧业、渔业、采矿业、（以矿物为原料的）原材料产业以及（以自然景观为依托的）观光休闲业等。这类产业在整个产业体系中处于基础地位，是典型的上游产业，其运行特点和绩效与自然资源的赋存状况密切相关。从狭义的角度讲，资源型产业是指与矿产资源开发和初步加工有关的产业，应当包括采矿业，与采矿业密切相关的原材料业，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三大产业领域，具体包括煤炭开采和洗选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有色金属矿采选业、非金属矿采选业、金属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压延业、有色金属冶炼压延业、炼焦及石油加工、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以及电力生产和供应业、热力生产和供应业^[6]。

资源型经济可以分成多个层次，比如国家、区域、城市、矿区，甚至社区。符合前面关于资源型经济判定标准的经济体，就是资源型经济体，它可以是资源型国家，也可以是资源型区域或资源型城市。矿区或以资源开发活动为主体的社区，也可以称为资源型经济体。

2.资源型经济的常态和病态

资源型经济是一种经济类型，或者经济形式，根据劳动对象和产业活动性质的差异，可以将经济活动分成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和服务经济三种类型，也可以划分为资源型经济、加工型经济、服务型经济和知识型经济四个类型。

根据绝对优势和相对优势理论，一个资源丰裕的国家和地区，应当按照其资源优势进行经济开发。其结果，就有可能形成资源型经济，成为资源型经济体，或在某个时期进入资源型经济发展阶段。如果一个经济体只是具有某些资源型经济的特征，而非主要特征或根本特征，则不能称之为资源型经济。为了区别起见，把由资源开发和资源（财富）管理所带来的经济发展问题，也就是资源型产业给国家或区域发展带来的反面影响称作资源型经济问题，把这类经济现象及形成过程与后果称作资源型经济现象。资源型经济问题／现象，是资源型经济体的病态问题，是发展的重大难题，也是转型发展所必须解决的问题。“荷兰病”就是典型的资源型经济的病态问题。

资源型经济本身是否一定就是问题，或一定就会出问题？如果一个资源型经济体，尚未被资源优势所主宰，没有被资源型经济的各种病症所困扰，那么这个经济体的发展应该说是常态的。历史地看，从经济发展的阶段性分析，也可以说是合理的和健康的。当然与更加注重技术资本和资本形成能力的加工型经济，以及其他经济类型相比，资源型经济在产业结构、资本形成、外部经济等方面，也是存在问题的，需要改进的。资源型经济即便作为经济发展的常态，依据经济要素的递进理论，经济发展的主导和动力必然会不断地从资源（土地）、劳动力向资本，再向技术、管理和知识的方向演进，所以资源型经济的转型发展是必然的，也是长期的和痛苦的。

Auty、Sachs、Warner、Gylfason等人的研究表明，资源型经济是比较普遍的。无论大国还是小国（国土幅员、人口），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发展阶段），似乎对于资源型经济都没有先天的“免疫性”。部分资源丰富的国家形成了资源型经济，有的甚至产生了严重的资源型经济问题，部分资源丰富的国家却没有形成资源型经济，更没有出现资源型经济现象。尽管资源丰富的小国、发展中国家更容易患病，有较大的比例出现了资源型经济问题，但并不能据此判定必然出现资源型经济问题。事实上，反例始终是存在的，而且远不是单纯的个例或者例外。而资源丰富的大国，比如美国、俄罗斯、德国、法国，就国家经济层面而言，似乎从来就没有形成过典型的资源型经济，至少是没有出现过严重的资源型经济现象。享有“骑在羊背上的国家”“坐在矿车上的国家”两项美誉的澳大利亚，似乎也没有受到资源诅咒的困扰，至少从国家经济层面（而不是区域或城市层面上）没有出现过“荷兰病”问题。(www.xing528.com)

需要指出的是，资源型经济体中有相当的比例是病态的，至少在一定的时期内是处于严重的病态阶段。这个病态是指经济体内所出现的大范围、广领域、深层次的贸易条件失控及其他严重化、反工业化、产业失调、资源财富分配严重不公及财富管理社会问题。需要强调的是，资源型经济的形成过程，既是一个常态的发展过程，即工业化发展的某个演进阶段，也可能是病态的资源型经济现象的产生过程。

3.资源优势陷阱

资源优势陷阱也是一个重要的概念。从经济发展过程看，特别是一个面临来自先进国家竞争压力的后进国长期发展的角度看，当前的优势很可能成为将来经济发展的陷阱，而当前的劣势很可能成为将来经济发展的动力。在现成的优势可“吃”时，往往会妨碍后进国去寻求新的优势，使之落入当前优势的陷阱而难以自拔。初始的优势并不妨碍对新优势的追求，只要对优势的动态属性有清醒的认识。一般而言，与其他类型专业化区域产业结构相比，资源型经济更具有发展惯性，资源型产业发展的可能规模和区际（国际）贸易格局的限制决定了这一点。

资源型丰裕的国家或地区，因其所具有的先天禀赋优势——资源优势，通过规模化强力开发，可以形成以低成本优势为特征的资源型产业，进而成为专业化生产部门，成为优势产业。在其开发初期，可以并且应当依托资源优势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资源型产业。这是产业分工和专业化发展所需要的，是经济开发的基础和动力，其他产业发展的原始资本积累和经济要素积累依赖于此。但是如果过分依赖这些优势资源和产业，放任这些产业形成正反馈要素吸纳机制，造成优势负效应的肆虐问题，就会形成优势陷阱和优势产业自循环。

4.资源型经济的规避与转型

既然资源型经济具有病态和常态双重属性，那么就需要进行适当的防范或诊治。矿业资源是可耗竭资源，矿业部门是不可持续的产业，资源型经济体的产业分工和国际分工必然是历史性的，所以说资源型经济的转型发展是必然的。而资源型经济现象，是一种因资源突然和过度的繁荣（booming）所带来的病态问题，主要表现为贸易条件恶化和反工业化，这是可以通过某种适当制度安排和政策、管理手段加以避免的。所以，这类资源型经济现象存在着一个规避问题。

资源型经济现象的规避就是对资源优势陷阱的规避，也即对资源开发所带来的风险和病态的一种防范、规让和躲闪的过程。具体讲就是，在资源丰裕国家或区域的工业化进程中，对于矿产资源开发及相关的经济活动进行调控和规范。其要点是，通过某种制度安排，或通过某种政策和管理手段，适当控制资源的开发行为，预先防范资源的过度繁荣，合理分配资源收益，科学使用资源财富，有效控制贸易条件恶化，避免经济发展走上资源依赖的发展路径，避免使资源部门成为发展的累赘和负担，避免使资源财富成为腐败和社会问题的根源，而是使资源成为工业化发展的重要动力。

资源型经济的转型就是从资源依赖型经济中走出来，走向更加依靠管理、技术、知识和智力的高层次的经济形态。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从遏止资源繁荣入手，治理贸易条件恶化问题，解决资源收益分配不公和资源财富消费不当问题，引导资源财富有效地转化为工业化资本，推进经济结构升级优化，增强创新能力，使得经济活动尽快地从资源优势陷阱中爬出来，从资源型经济的种种病态中挣脱出来，从资源开发—资源繁荣—资源收益的路径依赖中解脱出来，走向更具活力、更加健康和可持续的经济发展道路。

需要强调的是，资源型经济的规避和转型，是常态递进和病态诊治双轨并行的过程。它既是资源型经济的递进发展，即经济形态的发展和经济发展阶段的演进，包括资源型经济体的结构升级、产业转型、技术进步、就业模式等的转型发展，也是资源型经济问题的解决和资源型经济现象的消除过程，即病态资源型经济的矫正和纠偏过程，包括资源繁荣的调控、贸易条件的改善、产业生态的改良、外部经济问题的内部化、资源财富的合理使用，以及寻租、腐败等社会问题解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