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学术界的鲁尔问题研究及成果

战后鲁尔问题也受到英美学术界的关注。

早期关于鲁尔问题的研究就是当时的学者和官员从国际政治的角度来进行的。这时的著作有两大特点：一是使用的资料主要是报刊上的文章及官方声明，研究不是很深入；二是意识形态色彩浓厚。当时有些英美学者将战后鲁尔问题的解决说成是西方的胜利，将鲁尔看作是西方与苏联冷战不可缺少的工具^[28]。与此相对应，则是苏联或亲苏的学者，将西方对鲁尔作出的种种处置看作是美国垄断资本在德国的胜利，是美德垄断资本对西欧的联合控制^[29]。

另外，此时已有一些学者和官员注意到了刚刚诞生的欧洲煤钢共同体在解决鲁尔问题方面的优势。这些人中有些是将鲁尔国际管制机构与欧洲煤钢共同体相比，指出“舒曼计划”在超国家性和平等性方面的优势^[30]；有些则从法德和低地国家在煤钢市场方面的传统联系来证明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巨大潜力^[31]。这些研究一般将欧洲煤钢共同体看作是用来解决经济问题的，对其在未来欧洲一体化方面的作用则重视不足，甚至对这一机制能否成功都还表示怀疑。20世纪四五十年代有关鲁尔问题的著作虽然学术价值有限，但仍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有价值的信息，即鲁尔问题确实是当时国际政治中的热点问题，它对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建立有着巨大的影响。

进入20世纪八九十年代后，随着对战后美欧关系、“马歇尔计划”和西欧一体化研究的不断深入，鲁尔问题进一步受到了英美学者的重视，并出现了大量有关这一问题的著作。这些著作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①利用了英美各国新解密的档案材料^[32]，从历史的角度而不是国际政治的角度加以考察，比较客观地反映了战后鲁尔问题解决的具体过程。当然，这些著作仍不乏意识形态色彩。②研究的重点，从以前的冷战角度和美欧关系角度，转移到西欧重建、经济民主化改革和一体化的角度^[33]。笔者将这些著作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研究战后德国问题和冷战的著作。如英国学者肖恩·格林伍德（Sean Greenwood）所著的《贝文，鲁尔与德国分裂》一文，专门论述了英国外交大臣欧内斯特·贝文（Ernest Bevin）对鲁尔处置政策的演变^[34]。格林伍德认为，贝文最终拒绝苏联参与鲁尔管制是德国分裂和冷战兴起的重要因素。从德国问题的角度研究美国冷战政策的著作也有不少涉及鲁尔问题。例如，在2002年出版的《没有退出：美国与德国问题1943—1952》一书中，作者詹姆斯·麦克阿里斯特（James Mc Allister）就以美国档案馆、图书馆大量的未刊档案为依据，为我们提供了这一时期美国鲁尔政策中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35]。西方传统观点认为，苏联在波茨坦会议召开前后的德国赔偿政策，不仅加深了东西占领区之间的隔阂，也迫使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尔纳斯（James Byrnes）提出了更为现实的分区赔偿计划^[36]。但麦克阿里斯特却认为，当时苏联政府究竟有无分裂德国的企图还很难说^[37]。种种迹象表明，贝尔纳斯反对苏联插手鲁尔是新一届美国政府对苏战略的体现，并不完全是苏联的行为所迫使的。除麦克阿里斯特这本著作外，近年来美国关于美占区军事长官卢修斯·克莱（Lucius Clay）的研究，也为笔者提供了有关美国国务院与军方在鲁尔问题上争论的宝贵资料^[38]。

二是研究战后西欧重建及一体化的著作。这方面的代表作其一是约翰·格林哈姆（John Gllingham）的《从“摩根索计划”到“舒曼计划”：法德从鲁尔冲突到西欧一体化》^[39]。格林哈姆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和密苏里大学历史系教授，长期从事战后欧洲经济史的研究。他曾发表过《法国的鲁尔政策与“舒曼计划”的根源》^[40]、《从“摩根索计划”到“舒曼计划”：美国与西欧的组织化》^[41]等多篇专门研究占领时期美国对德政策和欧洲早期一体化的论文，而刚才介绍的《从“摩根索计划”到“舒曼计划”：法德从鲁尔冲突到西欧一体化》一书则正是他在这一领域研究的代表作。该书运用了大量新解密的美、德外交档案及《美国对外关系》（FRUS）文件，系统地论述了自一战以来鲁尔问题在欧洲煤钢一体化方面的作用，并重点分析了战后美国与其他盟国在鲁尔问题上的斗争及其对“舒曼计划”出台的影响。第二本具有代表性的著作是艾伦·米尔沃德（Alan S.Milward）的《西欧的重建：1945—1951》^[42]。米尔沃德是西方著名的西欧一体化问题专家，是“欧洲修正派”的重要代表人物^[43]，他的这本《西欧的重建，1945-1951》曾被誉为“向先前公认的一体化起源的历史解释发起了英文著作中最为强硬挑战的”三部曲之一^[44]。在此书中，他虽然对鲁尔问题着墨不多（只占全书六分之一），但却给笔者提供了战后法国鲁尔政策和1948年六国伦敦会议的重要细节，而这些细节有些是不见于FRUS、《英国对外事务文件集》（BDFA）这些官方档案的。(www.xing528.com)

其三是研究战后英美对德复兴及民主化改造政策的著作。在这方面首先要提到的是两本重要的论文集，即英国学者伊安·特纳（Ian Turner）主编的《战后西德重建：英国占领政策与1945—1955年的西占区》^[45]和华盛顿德国历史研究所资助编写的《美国与战后西德重建：1945—1955》^[46]。《战后西德重建：英国占领政策与1945—1955年的西占区》一书主要是利用伦敦公共档案馆外交部F.O.档案，全面分析占领时期英国对德政策的论文集。其中既有直接关于英国军政府对鲁尔煤钢工业政策的论文，如《失控的经济：1945—1948年鲁尔煤炭生产》，也有许多间接涉及鲁尔问题的论文，如《盟国与德国关于西德钢铁工业非集中化的协商》等。《美国与战后西德重建：1945—1955》一书则收录了论述战后初期十年内美国对西德政策的多篇重要论文，其内容涵盖经济复兴、国际管制、民主化改造等方方面面。尤其重要的是，该书还收录了前文所提到的慕尼黑工大教授维尔纳·比勒关于美国对鲁尔工业政策的专论《回归正常：美国与鲁尔工业：1945—1949》。这篇论文的最大价值是为笔者提供了关于鲁尔煤钢工业非纳粹化的宝贵材料。

当然，英美学界也出版过针对英美对德政策某方面进行研究的专论。如美国学者詹姆斯·范·胡克（James van Hook）在近年发表《从公有化到共决制：美国、英国、德国与鲁尔的公共产权：1945—1951》^[47]一文，专门论述英美在鲁尔工业民主化改造方面的分歧与妥协。他在文中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即不是美国迫使英国放弃了对鲁尔重工业产权的社会化改造，而是英国人自己首先改变了态度。

德、英、美等国的学者研究鲁尔问题最大的优势在于手头可利用的原始资料丰富。这些资料包括：杜塞尔多夫北威州州立档案馆档案（Hst A，Düsseldorf），以北威州政府及议会档案为主；位于波恩的社会民主党档案馆档案，即今天的艾伯特基金会所属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原杜塞尔多夫德意志工会联合会档案，现在已大部并入艾伯特基金会；科布伦茨联邦档案馆档案（BA），以联邦政府各部门及联邦议院档案为主；工商界利益代表集团，如德国工业联合会、德国工商业协会（Deutscher Industrie und Handelstag，简称DIHT）档案；各大鲁尔公司所属档案；美国驻德军政府档案（U.S.Office of Military Government for Germany，简称OMGUS）；英国伦敦公共档案馆所藏英国外交部档案（PRO\FO）等。但其缺点也是很明显的，即大多数研究所涉及内容过于狭窄，容易给人一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之感。

当然，由于语言的限制，笔者无法就法、比、荷等国学术界在鲁尔问题上的研究动态加以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