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价值概念的算法意义：突破价值悖论”与情境性挑战

在本节临近结束之际，有必要再来回顾一下经济学说史上关于商品的使用价值、交换价值以及“价值”等概念的纷争。可以说，直到算法经济学提出以前，这些问题都未能得到很好的解答，现在则可以对此做出简单而清晰的说明。

商品总是在特定的情境中来使用的。特定商品在特定情境中对于特定个人的行为有所助益，这种利益或好处谓之商品的“使用价值”。商品可以被用于当事人想把它用于的任何方面，在那方面所产生的任何利益都是使用价值，因此，这种价值正是由使用者自己所判断的。正如3.2.1 节所论，在斯密的“价值悖论”中，斯密认为钻石几乎没有使用价值，这当然是不对的；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钻石可以用来装扮人的外表，可以用来显示财富与身份。斯密的观点暗含着，此类关于通信和社会性计算的“用途”是不正当的。这既是对于个人作为价值判断者的主体权利的剥夺，也是对于思想本身在分析框架中的地位的否认。

假如人人都是相对独立的价值判断者，他们对于商品价值的观点相互之间都具有某种对抗性，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会相当简单。作为市场价格的同义语，以及本质上作为一种历史价格，交换价值既是买方意见与卖方意见（按照“交易”这种方式所进行）的一种平均，同时也是多个买方意见（以及多个卖方意见）的平均。这种平均值既是他人当前意见的平均值，也是这些人（以及本人）在历史环境中的意见的平均值，因而，本人在当前情境中的估值与之具有差异，也就没有任何可奇怪的地方。而且，正是这种差异的存在触发了商品交易的意向。当所估计的使用价值高于市价（或者他人的报价）时当事人会去购买商品，否则就不去购买商品（暂不讨论“二者恰好相等”这种琐碎的状况）。

这种情况似乎与新古典经济学所描述的情形类似，但是，其中具有重大的差别。差别就在于，当新古典经济学假设所有人都集中在一个市场中进行无摩擦的商谈与交易时，“市场价格”就被绝对化（甚至神圣化）了，它就没有适当的理由进行运动变化了。此时，由于边际效用与价格相等，使用价值与市场价值的差别也就消失了。新古典经济学找不出适当的理由、也没有适当的方法让二者重新恢复到有所差异的状态（因为差异一经出现，就无法设想它不会立刻被消灭）。主流经济学就这样长期挣扎在这个泥潭之中。(www.xing528.com)

特别地，“价值”这个术语是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相联系的，马克思认为“价值”是在生产过程中由生产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所决定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花去了多少，商品的“价值”也就是多少。这就好像给商品装上了一个固定的零件，无论商品被移动到哪里，无论它如何被使用，那个零件总是在商品的身上，保持不变。商品的市场价格总是围绕价值作运动，价值是它的中轴。这可能是最“反情境的”“反思想的”“反算法的”观点了。思想、通信与情境因素都被当作“果皮”而剥离了，只留下了它的“果肉”。可是，面对这样的论点，任何一个读者都可能会问：不同劳动者的劳动时间为什么会有差异（以致需要使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个概念）？价格为什么要围绕价值进行波动？果皮对于果肉难道没有意义吗？

这是古典和新古典经济学中对于终极静态世界的追求的一种延续。但是，这种思维方式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在算法框架下，我们可以发现其中的若干合理因素。这就是，在物价变动不居的情况下，无论当事人还是经济学者，都想要把握住价格的变动性。为了决定当前交易中的价格，当事人有必要知道过去的价格。当过去的价格变动不居的时候，求取平均数（或者其他有代表性的价格）就是了解历史价格的一种方法。我们甚至可以认为，当事人是了解并同意这样的观点的，即情境因素应当（并不可避免地）参与价格的确定，而为了做到这一点，首先需要了解和确定那些“非情境的”因素。例如，由于在商品交易时商品通常已经具备，这就需要首先计算或估计商品的平均生产成本。等到这些“非情境的因素”确定之后，再加上情境因素，就可以得出价格了。而这些“非情境的因素”则构成了商品的“价值”。在一个变动的环境中，人们这样来考虑问题是自然而然的。环境越动荡，人们这样来考虑问题的倾向也就越强烈。所以，我们的结论是，“价值”这个概念的正确含义不仅不是反情境的，而且恰恰是在承认情境因素已经存在于先的情况下用来对付情境性、动态性以及多样性的一种方法与策略。比如，当你听说有一种对自己很有用的新商品时，你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的价格，即使你明知商品的价格通常都是波动的。这里的“价格”，实指某种平均值或者有代表性的价格；简言之，就是“价值”。这是算法人简化信息和计算的一种方式。由于任何平均值都只能是有限地域、有限市场与有限期间数据的平均，所以，平均值本身就是差异化的，也是波动的。技术分析家们所用的“移动平均线”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