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的主要任务是对经济系统进行分领域的论述。为了使熟悉现有经济学的读者们感到习惯,并造成对比,议题将大致按照与现有教科书比较类似的顺序来进行排列,间或再插入专门的算法式的章节。
人作为自然的产物,依赖与自然界的物质与能量交换而得以生存,所以,当我们观察人类社会的时候,绝不可以忘记了自然界,而误以为社会问题只需要在人际范围内来探讨就足够了。我们要不断地回到自然,审视包括人与自然在内的整个世界的大背景。
社会不是个完善的系统,而自然界也不是。所以,基于有限理性的经济理论,可以容纳二者相对独立地并存。当我们把目光投向自然界的时候,首先就会发现,有些自然物可以满足人的需要,是有益的;有些自然物可以伤害人,而余下的则无论好坏,它们仅仅只是存在于某处而已。有益或有害的自然物,通常只是在某些方面有益或有害,而在另一些方面则未必如此,甚至可以做出相反的评价。人的活动就是趋利避害,而自然物的益处与害处常常并不那么容易清楚地进行区别与分割,因此,人们在利用它的益处时,往往难免同时也遭受它的侵害。尽管人们可以尽量地防止和降低这种侵害,但从根本上来说,这种局面是难以避免的。
一个人在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情,因此,他对自然物的利用,在一个时间和空间中往往只能利用其某个(或某些)方面,而当时移势易之后,他又转向利用其他的方面,从而暂时放弃了其先前的利用方式。同样地,在一个情境中有益的物品,在另一个情境中不仅完全无益,而且可能有害。自然物对人的贡献,从而人对自然物的评价,既随着情境而变化,也随着时间流逝所引起的认识深化而改变。个人会否定先前的意见,也会基于他人的评价对自然物产生新的评价(例如以投资获利为目的追逐自己并不需要的商品)。
自然物是以既独立又联合的混合性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的。人们置身于自然界中,最初,可以设想的是,人们可能只是把自然界作为一个近乎整体性的对象来进行享受的,并不明确地区分究竟是其中的哪一部分提供了这种享受,哪一部分没有。由于自然界由为数极多的物质组成,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十分复杂,人们也没有能力对此做出区分。
然而,这种整体观点是有缺陷的。这是因为,组成自然界的许多成分之间在视觉和其他感觉上具有相当明确的界线。尤其是通常被称为“物体”的那些东西,不仅在视觉和触觉上与其所处的周遭环境界线分明,它们还可以被人搬动。物体的运动与此后所发生的现象在时间上前后相继。人为地制造物体的运动,相应的后果总会发生。通过诸如此类的方式,自然界的整体性破碎了,人们开始把特定的后果与特定的对象相联系,而不是笼统地将之与整个自然界相联系。人们把该对象称为该后果的“原因”。当人们需要这个后果时,不再简单地坐等那个“原因”的出现,而是积极地驱使该对象,故意地制造那个“原因”。
这就来到了经济学与社会科学的核心部分。当事人并不只是在认识世界。正如马克思所说的,他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如何通过影响世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由于理性与知识是有限的,这两个方面就脱节了;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从另一端入手,采取相向而行的方式,再来研究思维活动。研究各种类型的思维过程,始终是经济学与社会科学研究的中心环节。
从这一端出发的思维过程,当事人首先要问自己的是:且不说客观世界需要我做什么,先来看一看,我能够做些什么?这时,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具体事物。刚才我们采取了从整体到局部的论述次序,这是一个假设的过程;实际上,在大部分情况下,各个处于局部位置的具体事物很可能才处于优先的地位(它们至少也是当事人经常打交道的对象)。人们优先地注意到具体事物,优先地认识它们,优先地处理它们。对整体与全局的觉察只是这种认识过程逐渐累积的一个结果。(www.xing528.com)
这就再次来到了这样的观点,即对象物与人的身心工作方式的匹配性问题。人的特定的感觉、思维与身体结构,加上可以支配的工具和物理资源,造成了人的特定的行为能力与行为方式。所以,“资源”这个概念现在就要登场了,它是对人有益的事物(或其元素)的集合。身心器官的具体性和有限性导致了其与资源的分离,进而导致了“资源”概念的产生。资源也是有限的。资源的有限性,导致人必须物色特定的对象进行工作,而不能胡乱地、任意地选择,更不能选择“整个世界”作为行为的对象。当事人不仅要切分世界,而且要在所切分的各个局部的、具体的事物中再做出遴选。当事人当然会优先选择那些他认为最适于自己来处理的对象。
这样的对象具有一些特点。第一,它是相对独立的。也就是说,在当事人对它展开操作(认识它或加工它)时,它与周遭事物的联系比较微弱,以至于至少可以暂时忽略这种联系。一个球体在地面上滚动,我们只需要注意这个球体,而忽略地面;或者,至少可以把球体与地面区分开来,分别给予命名和关注。我们不必总是把球体和地面联结在一起,不必总是给它们起一个总的名称——比如“球地”;别人也不会提醒我们,说“球地”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讨论,把它分割开没有多少意义。同样地,一般来说,一个球体本身也不必分割开予以讨论或称谓。甲可以对乙说:“请你把那个球给我。”而不必说:“请你把那个球上的A 分子给我,B 分子给我,C 分子给我……”等等。第二,它的尺度与性质都处于当事人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我们通常所说的“物品”“产品”或“商品”就是这样的对象。这样的对象有很多,甚至可以说,任何我们称为“对象”的东西,都具有这样的特点。作为经济学研究对象的“产品”或“商品”,也同样具有这些特点。
世界上的物体或物品很多,有的有用,有的无用;有的直接有用,有的则间接有用。产品与商品则是可以直接用来满足人的需要的东西。这就好比春天去郊外踏青,在广袤的山野之间,美丽的鲜花总是首先吸引我们的眼球。面对自然界的多样性,人们首先可以采取一种简单的态度,就是把那些有用的、有益的、喜欢的和感兴趣的东西直接拿来,为我所用。我们对自然了解较少的时候可以采取这种态度,了解较多的时候仍然可以采取这种态度。我们要排除自然的复杂性,去粗取精,抓住重点,直接摘取自然的果实。
以上说的是目的性。就工具性的意义来说,自然界是比较宽容的,它允许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恣意妄为,随心所欲。产品与商品是人与自然之间的“接口”。人不能直接作用于整个的自然界,产品与商品适合于人的操作,于是人就直接作用于它们;通过作用于它们,人们对自然展开操作。这就好比牵牛要牵牛的鼻子,这是一种提纲挈领的、比较容易的、相对高效的方法。这种方法必然会导致一定的“扭曲”(弯曲)。可是,有限的身心能力意味着,人只能牵牛的某个部位,不是牵这里,就是牵那里;在这种情况下,牵牛鼻子就是相对聪明的主意。
牛鼻子被牵上以后,牛的整个身体仍然存在。产品与商品被识别出来之后,自然界也仍然存在;无论当事人是否注意到,无论当事人究竟对此有多少认识,自然界都在那里默默地运转着,发挥着作用,影响着产品、商品与人的行为。累积的效应固然存在,以致当事人的关注范围从消费品逐渐扩大到了资本品以及其他对象,但是那个剩余的、“沉默的”、无限的自然界依然存在。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必要区分“前台”与“后台”。“前台”是指当事人所注意的对象,“后台”是指当事人未曾注意的对象。当事人可以对后台的存在及其内情有所了解,也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无论前台或后台,当事人的相关知识都是有限度的。
在有限注意力与有限理性的路线之下,这种区分是必需的,这是流量与存量同时出现于经济理论的一个基础。正因为人不能同时针对自然界的各个部分进行操作,而只能针对它的局部和片面,流量性的“行为”与存量性的“事物”才得以区分。从后台的、存量的角度来看,前台的、流量的“行为”就是“边际性的”。行为可以不发生,而存量的世界却不会消失。假如我们把流量活动想象得很完美,很强大,以为全部的存量都能够在一时之间纳入流量之中,以致存量可以忽略,那就错了,本与末因此也就倒置了。反过来,实际情况恰恰是这样的:行为以及与行为相关的产品或商品,是人们精心挑选出来的“牛鼻子”,它们用来作为中介,使人们行为的影响力可以直达那些未见或未知的后台(在这个意义上,“污染”与“垃圾”之类的概念从一开始就必须作为必不可少的经济理论元素而存在)。正因为处于后台的无穷无尽的事物在那里没日没夜地发挥着作用,前台操作的后果才会变化多端,奥妙无穷。从表面上看,人们是在跟有限的事物打交道;而实际上,人们却在跟无限的事物打交道。这种特定安排是人们应对无知和无限性的一种方式。智者们认识到真相在于有意与无意之间,而对于鲁莽、粗心和自大的人来说,却喜欢把他们行为的全部成就归于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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