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的重要性

在多样性与结构性的世界中，任何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都只能从其中的某个微小的“点”或者局部出发。人们不可能一下子就认识世界的全部，也不可能获得包含着全部的世界元素的一个镜像或微缩物。人们不可能同步地展开对于所有对象的认识，而只能先认识某些对象，再认识另一些对象，如此交替地、往复地、递进地展开认识过程。当我们把认识活动聚焦在某个“点”上的时候，这意味着我们暂时放弃了对于其他具有不同性质的对象的认识，我们的这种认识活动的局部性不仅是数量和程度上的，而且是性质与结构上的。因此，当后续的认知活动进行扩张的时候，其扩张也就不仅是数量性的，而且也是结构性的。认识活动是这样，决策与行动也是这样。人的行为与研究人的行为的社会科学都是这样来展开的，也是这样来扩张的。

物理世界的内部充斥着相对运动，正是相对运动的存在才使观察者体验到了“运动”本身。同理，人的思想与行动也是如此。行为（思想或行动）本身是一种相对运动。当行为发生的时候，它的背景与环境是静止不变的，或者不与行为本身同步、等速、同比例地改变，因此，我们才在这种相对运动中鉴别出了行为本身。假如我们把社会世界看作一个整体，行为的发生就将意味着，这个整体的个别、局部的地方发生了单方面的膨胀、收缩或改变，其余地方则并没有这样来变动。这就好比一个人的身体发胖，他的腹部隆起了，而其他部位并未如此这般地隆起，于是，不仅他的身体的体积变大了，而且身体的形状也与以前不一样了。这将导致什么后果呢？熟悉经济文献的读者都知道，这就是“非线性的”变化，它将导致边际量的不稳定变动。自变量的增加所引起的因变量的增加，有时会加速，有时会减速，有时则会因为发生“临界效应”而逆转，有时则会频繁地逆转再逆转，如此等等。换句话说，规模经济效应将会频繁地发生，它将无所不在。相应地，“范围经济”也将会频繁地发生，无所不在。在事物的连续运动变化中，这些效应将不总是单调的和连续的，而是间断的和交替的。在一个大系统中是这样，在一个局部的小系统中也将是这样。在现实世界中，任何一个看似细小的经济问题，所包含的因素可能都是相当复杂的；要想如同现有的数理模型中所演示那样，仅仅把研究的焦点放在连续稳定变化的个别变量及其相互关系上，都将是不适当的。

这个问题需要提高到很高的高度来进行认识。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问题必须作为一类核心的因素，从一开始就位列于经济理论之中。现在的核心经济理论把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排除在外，把它们都作为如同货币一样的“添加物”来进行对待，这就从根本上脱离了实际。从方法论上讲，假如不包含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的理论就这样复杂的话，那么，再把这些添加物一个个地添加进去，最终的理论又将会复杂到何等程度呢？所以，即使单单从分析的技巧上讲，这也是很不经济的。算法方法的要旨在于既要容纳复杂性，又要化繁为简。我们从一开始就要接纳所有的真实因素，从而接纳整个真实世界。时间与空间是真实的，所以我们就接纳它们。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是真实的，我们也就接纳它们。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能够把它们化约掉，否则我们就承认这些元素都相对独立地存在着。这么做的一个好处是，因此我们也就能够理解真实当事人的思想为什么就是那样子的，因而也就能够同时接纳日常生活中真实当事人的意识活动，使之同时位列于模型之中。接下来的问题，只是我们研究者把自己在类似情境中可能会有的思想与当事人的思想进行比较，或者与之互动（通过提出建议等途径）。科学研究工作的定位与方法由此就可以变得清楚明白。假如我们把诸多真实的因素抽掉，我们又将如何面对真实当事人的意识活动呢？我们如何证明这种意识活动与我们已经抽掉的因素无关呢？所以，虚构的世界必定不能容纳真实的思想，而关于虚构世界的理论必然也就无法与真实的思想进行比较和互动。这也就是我们要反复说明的道理：主流经济学把个别因素抽象出来，以此为底本来搭建理论模型，从简单到复杂，这是一条非常艰难而“笨拙”的道路。反过来，我们从一开始就以真实世界为底本，采用综合的、意识进路的方法，反而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甚至“一本万利”。(www.xing528.com)

还要强调说明的是，那种排斥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的经济学，必定要求在经济世界的变动中，所有的因素都要同步地、同比例地、匀速地变动。在某些局部环境中，这种要求也许是可以得到满足的，但更为一般的情形是，我们根本不可能厘清“全部的”因素，因而也就根本无法保证这个要求得到满足。这个要求的实质是针对每种变动，每时每刻都要生成一个与原有世界大小不等而结构完全相同的“迷你世界”。这显然是荒谬的。

所以，从“元计算”这个微小单位出发来展开的经济学，一下子就把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突出出来了，因而可以说，它天然就与这些真实因素相互兼容。范围经济尤其重要。人们进行行为的原因，尤其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主体与客体存在着性质上的差异。指令加工信息，原因在于指令不是信息；我进行行为，作用于物质对象，原因在于我不是物质对象，我缺少它，而我又需要它。这就要求我对周围的对象进行取舍，把它们恰当地组合为某种型态。行为，就是异质性的事物跨越时空障碍所进行的一种交流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