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综合古典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的特别观点

本节是这一章的小结。经过前面两篇共四章的论述，关于经济学的大综合，读者们应当已经了解得颇为详尽了。本节将先提供一个简短的回顾，然而再补充说明若干要点。不过，在此之前，笔者还要就经济理论史再说几句。

马歇尔向来被视为一个综合者，他试图把古典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综合为一个整体。现在看来，他的《经济学原理》具有相对全面而合理的结构，几乎每个流派都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然而，在一些关键节点上，马歇尔并没有取得突破；这种遗憾即使从全书充斥着困惑语气的叙述中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这样的例子有：他对时间因素的迷惑，对于“社会生物学”的向往，等等。可是，马歇尔的论述中包含着非常珍贵的成分，这些成分如果以传统的眼光来看，也许聊胜于无，但是，实际上它们是非常算法的，它们简直就是算法理论的先声：

人类不能创造物质的东西。诚然，在精神和道德的领域内人可以产生新的思想……他的努力和牺牲结果只是改变了物质的形态或排列，使它能较好地适合于欲望的满足。……有时据说商人是不生产的：制造家具的木工生产了家具，而家具商人只是出售已经生产出来的东西而已。但是，这种区别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一切参加工作的人都是生产的，虽然他们也许生产得很少。^[122]

尤其要强调的是，这段话中包含了“排列组合”的想法：工作、活动或行为，就是搞排列组合。马歇尔当然还不知道，思考其实也是搞排列组合。

马歇尔的另一段话可以说更为惊人：

经济学上分析和演绎的作用，并不在于锻造几条推理的长链锁，而在于恰当地锻造许多短链锁和基本环节。……很显然，经济学上是没有进行一长串演绎推理的余地的。^[123](www.xing528.com)

我们可以把这几句话解读为，马歇尔实际上把思维活动看作是由不同的片段所组成的；恰当的思维活动，就是对这些不同片段进行恰当的组合。因此，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做出这种论述的人都是在期待一个关于“最小单位思维活动”的理论；而且，他也认识到了，种种非演绎的“算法”（也即另类算法）是不可或缺的，演绎法只能间隔地、部分地使用。这些论述中散发着强烈的“离散性”的气息。这说明搞综合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具有一些大体相似的想法。

笔者并不想在这里复述经济学说史中关于理论综合的部分。若以今人的眼光来看，可以说，像样的综合还没有发生。例如，在过去的大半个世纪中，宏观经济学与微观经济学一直在相互寻找与对方的结合点，这项工作至今却并无大的进展。另一方面，理论综合的需要已经相当迫切了，而其趋势也日益表现出来。例如，各个异端经济学之间如今出现了明显的综合趋势。制度、博弈、行为、演化等分支之间就好比开派对一样，不断地发生两两结合，进而产生了“制度博弈”“博弈演化”“行为博弈”“行为演化”等成果。经济学的门派之见逐渐淡漠了，跨领域、跨学科研究则流行起来了。

马克·布劳格所著的《经济理论的回顾》一书的绪论是以一个疑问句为标题的：“经济学理论有进步吗？”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由于新古典经济学及其数学方法的横行霸道，经济学在某些方面是退步的。如今接受主流经济学教育的学生已经缺乏分析现实经济问题并提出行动建议的能力。要想重新加强这样的能力中最为基本的部分，这些学生首先必须去阅读经典的经济学专著。当然，基本的科学精神是不允许经济学完全陷入凌空蹈虚的境地的。近数十年来，经济学家们的头脑已经受到诸如尼采、胡塞尔、海德格尔、德里达等现代哲学家们的显著影响，学术风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唯理论正在消退，而“非理性”与不确定性流行的结果是，虚无主义有所抬头。整个经济学与社会科学都正在步入一个相对平静、缺乏激情而无所作为的时期。

理论的进步是缓慢的，它经历了太多的痛苦。现在，笔者要说的是，僵局的打破在于微观世界，在于对人类思维活动的解析之中。常规经济活动与思维活动的关系，就好比电气与电子的关系。物理化的电气设备无论多么宏伟，其现象无论多么壮观，奥秘却在于看不见的、并且其单位能量很低的电子。微电子学具有巨大的威力，这一点已经被信息产业的发展所证实了。同样地，亿万人民每天都身处其中的经济体系，其奥秘则在人的头脑深处。从这里发展出来的理论原理，将可以解决关乎日常吃穿住行的大问题。

用俗话来说，经济学现在需要的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