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检视计算机的指令清单,我们就不可避免地来到了“人工指令”这个概念。“人工指令”是指无法通过计算机模拟充分实现其功能的指令。我们不知道人脑指令清单的详情,也不确知人工智能工程最终将能够模拟哪些种类的思维活动,又不能模拟哪些种类的思维活动,所以也就(至少暂时地)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人工指令”都有哪些。对这个问题的探索只能尝试着进行。首先,一些人曾经认为,计算机只能进行数学计算和演绎推理,不适合模拟联想、想象、归纳、模糊计算等复杂的思维活动。然而,近数十年来,人工智能工程却在这些领域中不断取得进展。例如,你在互联网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的一些词语会被自动标识为“超级链接”格式,以便读者深度阅读。实际上这种功能就类似于“联想”。有些人会反驳说,这不是“真正的”联想,真正的联想要比这“复杂得多”。这话也许并不全错。然而,问题在于,其实我们通常很少仔细地考虑“联想”的具体过程。上述功能背后的实现步骤,在主要方面上必定都是与“真正的联想”差不多的,即寻找对象的特征,然后在记忆中搜索与这些特征相联系的东西。又如,当你开始使用某个新的软件时,过一会儿,软件会提示你:看来你似乎不喜欢某某功能,要不要关闭它?这就是软件所做的归纳。这个归纳不一定准确,有的错得也很离谱;但是,人脑的归纳能力往往也不过如此,在很多情况下它都不够完备。至于想象一些虚拟的、虚幻的事物,计算机更不能被排除在外了。计算机模拟和仿真技术如今具有极为广泛的应用。运用计算机来设计产品,就是在“想象”一些世界上还不存在的东西。如果要说得直观一些,那么,网络游戏的世界则足够“超现实”了,其程度恐怕不亚于传统的“幻想小说”。关键在于,我们需要认识到,如果说人脑接收信息的过程是在“反映”外部世界的话,那么,信息加工过程则绝不是在简单地继续这个“反映过程”。“加工”就是在以已有的东西制造现在还没有的东西,就是在“创造”。11+14=25,这个计算过程是在“创造”吗?对于某个旁观者来说,这可能不算;而对于当事人来说,当然是。因为,假如他业已拥有了这个结果(25),为什么还要计算一下呢?所以,计算行为的发生表明,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就是“新的”;或者,即使他在什么地方存有一个旧的答案,由于去进行回忆或者查询很麻烦,他宁愿重新计算一遍。这就是我们把思想看作一个个的“客观实在”的微妙含义之所在。只要我们以这样的眼光来看待人类思维活动,则“想象”也就不再那么神秘了。
我们可以用这种微观分析的方法来解析诸如类比、分析、综合、抽象、概括、学习等各种各样的思维活动。通过这样的解读,诸多传统的似是而非的认识就可以大幅度地得到澄清。这种“澄清”的后果之一,就是“人工指令”的候选项显著地减少了。
截至目前,笔者可以举出的“人工指令”的一个例子,就是“抽签”。抽签意味着针对一些选项,当事人自由地决定选择哪一个。这意味着在同样不变的情势之下,当事人每一次的决策可能会有所不同。这是对于“特定指令加工特定的信息,永远只得出特定不变的结果”这一假定的一个重要的例外。“抽签”意味着自由意志,至少有一些人是这样认为的。这是社会科学中极为重要的一个议题,也将是本书中的重要议题之一。计算机不能产生真正的随机数;也就是说,它不能抽签。凡是需要使用随机数的地方,计算机一般会通过两种方法来处理:一是使用一种物理装置,来生成随机数;另一个办法是引入某种程式和算法,从而产生某些看上去似乎是“随机的”结果。由于这些结果实际上是通过严格的计算而产生的,所以称作“伪随机数”。“伪随机数”与真正的随机数有多大差别呢?可以相信,在大部分实际应用中,区别并不很大。但是,如果一个人相信这个区别具有本质性,那么,“抽签”就可以算作一个“人工指令”了。(www.xing528.com)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使我们对机器人与算法人之间的相同点与差别有所认识,进而对算法人与真实的人之间的关系也有所认识。即使机器人与算法人之间的区别较大,笔者相信,算法人与真实的人之间的区别也是很小的。就其在社会科学上的应用来说,后一种区别主要可以视作形式性的,而非实质性的。不过,同样可以相信的是,无论用算法人来替代真实的人,还是用机器人来替代算法人,都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这就是“理论”的作用之一。一种“理论”制造了一种话题,提供了一种研究问题的程序,增加了论点的明晰性,从而使知识取得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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