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的思想实体化和对象化,意味着必须采取这样的态度,即人的思想是一种具体的、已经比较定型的东西;我们既不要把它幻想为认识世界的完美工具,也不要认为它一无所用。为了加深印象,甚至可以把它想象为某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对于认识和把握世界的任务而言,它可能既有合用之处,又有不合用或不那么理想的地方;比它更好或更差的认识工具也都有存在的可能。当然,一种比较定型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它不可以发展变化,只是,其变化受制于一定的约束、条件、机制和方式;其中既有相对不变的东西,又有易变的东西。此外,变化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
可以以“盲人摸象”的故事来说明这个意思。每个盲人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所获得的对大象的认识就不相同。人类与其他物种就好比不同的“盲人”。假如我们同意猫儿和狗儿也都在认识世界的话,则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必定是与这些动物有所不同的。也许还存在比我们人类智力更高的智力,而人类的智力不过是这些不同智力之中的一种。研究人的行为,研究社会过程,也就是研究“人的智力”作为一种存在物与其他存在物之间的相互作用过程。“认识外物”是人的智力(经由感觉器官)与外物相互作用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其与外物相互作用的一种条件。这也可能是对外物的一种“扭曲”。不同的物种按照不同的方式来进行“扭曲”;不过,这却与被认识的“外物”无关,这是人或其他物种“自己的事儿”。这种思想源于康德,算法理论只不过是在把这些经典的先验论哲学应用在社会科学研究上面而已。
思维与物质作为研究对象的“并列”,体现在它们之间的互动过程之中。外部世界的信息通过感觉器官进入人的大脑,在那里与先天存在的“思维工具”“相遇”,于是发生了“思考过程”,产生了思想和决策。决策由大脑指挥人的身体器官予以实施,作用于外部世界,此即“行动”。行动的结果再反馈到人的大脑,如此周而复始。思想活动是这些流量或“链条”上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它独立地消耗一定的体能和其他资源。有些人(尤其是一些自然科学家或者哈耶克所谓的“科学主义者”)基于人类智识上的某些成功,把人类的思想臆想为包含着自然界的所有密码,因而天然适于揭示世界的奥秘,或者早晚一定会揭示世界的全部奥秘。上述哲学观念与此种臆想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它既不依赖于它,也不完全反对它。它不必进行这种形而上学的选择。如前所述,算法理论强调,我们永远只能处于“过程”之中,每个情境都既是终点,又是起点。即使世界的奥秘最终证明可以被人类完全破解,情形也不会有大的不同。因为,处于历史过程中的我们,不可能事先获知这个结局。(www.xing528.com)
把思想当作石头那样的客观实在,意味着不同思想之间具有相对独立性,彼此可以以对方作为对象。进而,研究者作为思想者,才可以研究当事人的思想,才可以品评它,才可以与之互动,并且才可以反思自己的思想,经济学与社会科学研究因而才是可能的。科学研究必须具有这样的条件,即研究对象相对于研究者要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当对象运动时,研究者可以冷静地观察它,而不必受其逼迫而随之起舞;当研究者动起来并从多个角度观察它时,它必须要么静止不动,要么像原来那样运动,不受研究者的(显著)干扰;或者说,不同思想之间在一定程度上必须是“离散的”。新古典主义意味着这些条件均不能得到满足。由于计算速度被假定为无穷大,因此不同思想之间是难以分割或区分的,各人的思想在本质上不具有冲突,人是千篇一律的,我的思想也就是你的思想,于是,思想只要一个就足够了。即使要研究它,研究者回忆一下自己的思想就行了,没有必要煞有介事地把他人的思想当作“对象”来研究。思想就这样“合乎逻辑地”消失了。
我与对象、对象与对象之间的独立性并不排斥相互之间的联系与互动;独立性是互动的条件,否则,就无所谓“互动”。“事物-差别-联系-互动-变化”是一个相互依赖的概念组,是时间因素的引入使它们能够同时成立。简言之,承认事物之间的相对差别必然把我们导向动态理论,而动态理论的构造也必须把事物之间的差别作为其必要条件。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