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古典经济学：核心特征之忽略计算时间”

既然知识、不确定性、主观性、冲突、创新等非主流元素的理论地位找到了，那么，它们又如何与主流新古典经济学相互协调呢？按照业已发现的“原理”，各个异端经济学将能够与主流经济学融为一体呢，还是将继续一如既往地“自说自话”？假如是前者，那么，主流经济学又将如何进行改造呢？

这就需要我们再回看主流新古典经济学的内部。这时，笔者惊讶地发现，新古典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主要的特征，就是避免以上述态度来对待人的思想活动。虽然它所采取的是通过推测当事人的思想活动来解释其行为进而解释世界状态的路线（意识进路），但它所展示的主要是一些演绎过程：从某些前提出发，经过演绎，到达一个完美的、无争议的、终极的状态——“一般均衡状态”。需要强调的是，虽然所展示的是演绎的过程，但这个过程似乎并不消耗时间与其他资源。这一点在以下做法中表现得尤为清楚：凡是研究者能够想到的，当事人也被认为一定能够想到；凡是一个当事人能够想到的，另一个当事人也被认为一定能够想到。不仅思考的时间被忽视了，信息传播与通信过程也被忽视了。

新古典经济学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它的决定论和理想主义：在一般均衡状态下，智力活动按照一条确定无疑的路线行进，最后达到了其最高限度（“最大化”或者“最优化”）；在这个“最高限度”上，人与自然、人与人、当事人与研究者、过去与未来实现了高度的一致化。在诸社会科学学科内部，这种决定论和理想主义可能是最为突出的了。它似乎是下述哲学观念的反映，即确信我们人类一定能够全面地、完全地抓住世界的本质与规律（也即“真理”）；真理，作为一个体系，必然是时时处处均匀一致的。

笔者发现，主流经济学的上述特征与其不把思考视作“行为”的特点是相互一致的。尤其是对思考时间的忽略，与把“真理”绝对化的倾向相一致。说得形象和直白一点，一辆行驶速度无穷大的车，就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当然就会直奔其最终的目的地了；而且它也必须这样做，它不能在半路上停下来。因为这个原因，新古典经济学致力于对有关的经济现象给予精确的、“头头是道”的解释（即从全局进行解释），而当事人在展开行动时，总是假定把所有相关的因素都考虑到了——而进行这种“考虑”的方式也被认为是最为恰当的。这样一来，新古典学者们也就绕开了上述“在思考的半路上就必须进行决策”的处境。另一方面，对于“绝对真理”的信仰，使得经济学家们急于去探寻和设想那种理想的状态究竟是什么样子，主流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顺序变成了这样，即先假定存在某种最优状态，然后再反向回溯，寻找达成这种最优状态的条件，最后再检验这些条件的现实性。在这种研究模式之下，认识过程被置于了次要地位，认识过程与现实社会中所存在的一切负面的、不那么理想的特征与条件也都被边缘化了，被忽视了。而且，这种忽视具有一些看上去好像站得住脚的理由：既然那个最终结果早晚都会实现，过程又有什么重要性呢？条条大路通罗马呀！因为所有负面的东西都可以视作认识过程中的临时产物，它们的存在也就都只是暂时的、偶然的、非本质的，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意义了。就这样，新古典经济学完成了它自己的逻辑循环，走上了一条僵硬的、形而上的、甚至鄙视现实的道路——但却招致了大量的、越来越猛烈的批评。(www.xing528.com)

究竟是上述的第一个特征导致了第二个特征，还是第二个特征导致了第一个特征呢？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后文中还将详细论述。依笔者之见，两方面的因素可能都存在。既有哲学观念上的，也有科学知识上的。就后者来说，可能出乎一般学者意料的是，思维的时间过程问题竟然具有如此重大的后果，这也许是众多学者所严重忽视的地方。实际上，有的学者的确也对思考的成本予以了一定的考虑，而另外一些学者则想尽千方百计，把主流经济理论予以合理化，使之尽可能地贴近现实世界。由于这些原因，当我们指出新古典经济学具有“忽视思考时间”“绝对真理观”、脱离现实等特征的时候，一些主流学者情绪激动地、坚决地予以否认。在笔者看来，这种否认恰恰表明了众多的主流经济学家对于自己所从事的这项工作的弱点缺乏认识，因而长期顽固地、心无旁骛地固守它。因此，这种否认具有一种“对号入座”的意味。其实，大量的文献显示，杰出的一流经济学家们对于主流经济学的缺陷大都“心中有数”，并且他们在不断地致力于为之寻找出路。

笔者认为，主流新古典经济学的上述种种特征及其衍生物具有内在的统一性，而这种统一性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忽略思考（或者计算）的时间”。这构成了所谓“新古典主义”的核心特征；或者，我们干脆就把这一特征及其后果定义为“新古典主义”。

思想的迂回生产方法可以内生非主流经济学，而这种生产方法在主流经济学中的缺乏导致了主流经济学的种种弊端；这两个论点结合起来，其含义是什么呢？答案显然就是：只要我们适当地定义了思想的迂回生产方法，经济学就可以实现大综合，主流经济学的（主要的）弊病就可以得到医治。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