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的治理主体：绅士和中间人

在村落事务上,绅士、中人、好管事的人等群体在不同程度上对村庄治理发挥着积极作用,促进村庄有效运转。

(一)　绅士

1949年以前,绅士多是村落中有钱有势、有文化、有威望的大户人家,在村落治理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具有较大的话事权。村落公共活动与公益事业建设主要依靠村中的绅士来捐款捐物。以修建学校为例,任徐店村培英小学的修建由村内的绅士发起、组织、筹资、建设,并为学校请合适的老师;日常学校遇添置设备、资金不足等问题时也是由校长向绅士求助集资。除此之外,村庄公共娱乐活动设备的购置、活动经费的筹集一般也是以大户出资为主要来源。类似于修建村寨等大事,一般也是先按家户或人口来摊派,不足部分则需大户来补齐。绅士多是做生意、有一定家底的人,在村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保长人选、村庄大修大建、抓壮丁等村内大事都需要征求绅士的意见,绅士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保甲长治村存在的不足。

从绅士与村民的关系来看,村民因与绅士的血缘、地缘、交往关系不同而存在远近不同的关系。与绅士存在血缘关系的、邻近的或日常交往较为密切的,与绅士的关系较为亲近,居住得较远且不存在血缘关系的则与绅士接触不多。但不论关系如何,村民均不会称呼绅士为“绅士”,而是以辈分次序来称呼,如“叔”“伯”“爷”等。绅士虽然多为村内有钱有势、地位较高的成员,但在与普通村民的交往过程中依然保持谦恭、和气的态度,不会因社会地位的差别而看不起其他村民,在其他村民遇到家庭纠纷、与同村人纠纷或与外村人纠纷等靠自身力量难以调和的矛盾时,如果有人来请也会出面去帮忙调解。日常生活中,绅士对村民也比较照顾,与村民相处和睦也是绅士权威来源的重要方面。

(二)　中人

中人,即中间人,其在传统时期村落治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般情况下,发生财产买卖,比如土地买卖、宅院买卖、大件物品买卖或是分家等家庭重大事件的时候,需要请中人,中人要本着不偏不向、不左不右的原则将事情办成。中人的人选不是固定的,不同的人家请的中人是不一致的,各家根据自家的人际交往与社会关系选择与自己熟识的、信得过的、能说会道的、勤快的、好管事的、能办事的人来担任中人。保长、甲长也可以担任中人,和其他村民担任中人的形式一样。请中人要当家人去请,不需要带礼物,也不需要支付报酬。中人一般请了都会过去,但若与买卖双方其中一方存在矛盾的时候,会向来请的人说明情况,表示担任中人的困难,得到来请者的体谅后即可不去担任中人。在事件未达成之前,中人要负责调和矛盾、说合价钱等,但是事件达成在文书上签了字之后,再发生矛盾纠纷与中人无关,中人也不需要承担经济风险。“空口无凭,立据为证”,买地文书、分家时的文书就是解决矛盾纠纷的依据。

对于经常被请去做中人的人,请的人会越来越多,因为其对于担任中人的套路越来越熟,经验越来越丰富,办事的效率就会更高,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效果也会更好。比如村民李三香,经常担任各类事件的中人。写约人由中人中比较有文化、字体漂亮的人担任,负责文书的书写,比如卖地文书、分家分单等等。

(三)　担保人

担保人产生在发生经济借贷的情况下,比如银行借贷或是高利贷。村民任贵新即在县城的一家商铺做担保人帮商铺贷款。担保人要承担相应的经济风险,若担保的借贷不能按时偿还,担保人要担负起赔偿本息的责任,因此担保人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能力。当穷人家去向大户家里借高利贷粮食的时候,若与大户家里没有亲戚关系或是不熟络,也需要请担保人,担保人从中说合好本息,并承担起穷人还不起的风险,通常是借一斗还一斗半。

担保人不固定,也是各家根据自家的人际交往与社会关系进行选择,村民通常是找自家的亲戚朋友或是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或是关系好的街坊邻里进行担保,不亲近的人也不会愿意帮人担保,担保双方必须是相互信得过的人。请担保人不需要带礼物,不需要支付报酬,请的人也不需要管饭。因保人需要代还所担保的人还不起的债务,因此在刚打下粮食的季节,保人有权利在粮食还在晒场没运回家的时候带着债主直接去将所担保人晒场的粮食拿走用来还债,以避免借贷的人有粮不还或是过一段时间又还不上的风险。

(四)　好管事的人(www.xing528.com)

好管事的人是村庄公共事务的主要发动者以及矛盾纠纷调解的主要参与者。例如,街道公共财物的修护,如水井、道路的维修与管理等,均是由街道中好管闲事的人号召和组织同街道的人出工出力,并出面向大户人家或同街道的人集资的。

传统时期,在任徐店村,基本每条街道都有一个好管事的人,好管闲事的人一般是家庭条件中等或偏穷的人,但有能力、会沟通、被人们所信服,并具有一定公益精神。大户人家的人一般不好管事。好管事的人没有固定的选举流程,由大家默认产生,一般谁经常组织大家做公共事务,大家就信服他,愿意响应他的号召。好事者管事没有报酬。

好管事的人在村中具有一定的威望,在日常生活中,若村民遇到需要帮忙或是纠纷事件,就习惯于去找好管事的人帮忙。请好管事的人一般是由当家人去请,请的时候不需要带礼物,也不需要给报酬,好管事的人一般都会去帮忙。好管事的人一般主要参与村庄公益事业、纠纷调解等事务,其他事务很少参加。

(五)　知客

知客是红白大事的“总管”,统筹人事安排以及婚礼流程等,通常是族下德高望重的、好管事的人担任。知客不一定是家境富裕的,而多是经济条件中等偏下的,因为知客需要来回跑腿,能够做到“穷事穷办,富事富办”,能把富人的事情办得风光,也能把穷人家的事情办得体面。知客有一定的权威,来帮忙的人必须得听从知客的安排,比如谁做厨师、谁端条盘、谁洗碗等等,即使是外姓来帮忙的也要服从知客的安排。

知客需要主家去请,且一般是当家人去请。请知客不需要带礼物,口头邀请即可。知客无报酬,但是在办事期间,主家要管饭、管抽烟。知客的选择一般不分人群,穷富、官民均是请所居住街道经常当知客的人来做知客,东边的就请东边的知客,西边的就请西边的知客,就近选择。知客不收徒弟,上了年纪之后就带一个年纪轻的人跟着学习。但是不需要经过拜师的过程。成为知客不需要经过保长、甲长等的允许,只要能被大家信任即可。知客办事不分主家的身份地位、财富等级,不管是保长还是普通村民,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只要知客接受了主家的邀请,就会尽心尽力帮忙把事情做好,以不辜负主家的信任。

(六)　媒人

传统时期,任徐店村的媒人又称为“说亲的”,说亲的说成之后男女双方首先要“换书”,还要互换礼品,女方给男方的多是腰带等实用物品,男方给女方多是耳环、手镯等装饰品。换书之后暂时告一段落,等到男女双方都到了适婚的年纪,男方就会再找说亲的去女方家求亲,然后由双方及说亲的共同商量婚期,再由说亲的将好书下给女方家。媒人没有物质报酬,但是男方家要请媒人吃饭,而且饭食要是“酒肉大席”,亲事达成以后还要“谢媒人”,男方家带着肉和烧饼到媒人家里表示感谢。“谢媒人”之后就表示媒人已完成任务,被说媒的人也等于报了恩了,之后男女双方与媒人之间就没有关系了。男女双方结过婚之后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不需要再去媒人家拜年或是表示感谢。

村民李洪洲是当时村内比较有名的媒人,因为他好管这样的闲事,爱给别人说媒,对于全村人不管是否存在亲戚、邻里关系,他看到合适的就会主动上门去帮人说亲,有的时候还会帮外村人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