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资料与地理方法最初被用于农业开发等领域的实际需求,其后进而推广至城市规划领域。与地理学专注于描述和解释现状不同,城市规划更多是预测未来和干预发展,换而言之,也就是预测和促进土地用途的变化。城市规划的目标表现为土地利用的某种理想状态,具体落实在土地利用规划图上,与此同时,作为协商共识结果的土地利用规划图也是集体行动的框架与指引。城市规划的一个基本工具就是对土地利用的规定,土地利用分类成为城市规划的核心。
(一)早期基于公共健康和城市美化背景下的城市规划
公共健康和城市美化是近代城市规划产生的两条交织的线索。英国是近代城市规划的起源地,英国近代意义的城市规划作为政府的一项公共职能是从公共健康和住房政策发展起来的[18]。19世纪的人口增长,尤其是城镇的增长导致公共健康问题,由此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因素,需要政府承担一个新的角色：基于社会利益介入市场力量和私人产权。为了创造充足的卫生条件,促成了19世纪的《公共卫生法》。地方政府有权强制要求建筑遵守法律,控制街道宽度,以及建筑物的高度、结构和外轮廓。而早期霍华德的花园城市运动也为解决公共卫生和建筑的问题提供了示范。1909年《住房、城镇规划诸法》的颁布标志英国城市规划体系的正式成立。该法引入了规划方案(Planning scheme),提出城镇规划的目标是“确保土地及其相邻用地的布局和使用拥有良好的卫生条件、宜人的环境、便利的联系。”[19]目标所提的三个条件主要是根据德国著名的城镇规划专家施图本(Dr.Stubben)所列出的要求,他认为在城镇规划中首要之事是主要街道的位置、方向和宽度,然后是把用地切分为场地的模式,尽可能满足到“交通、健康和美观”的要求。
20世纪初期的城市规划以公共健康和城市美化为目标。
在美国,“城市规划”的概念是通过社会福利改革者从外部引入的。1907年,该概念第一次出现在美国,当时纽约的人口拥挤委员会(The Committee on Congestion of Population,CCP)发现了德国的区划和城镇扩展规划可以解决曼哈顿工人阶级可怕的居住拥挤情况,防止城市功能失调和土地投机,于是鼓吹“城市规划”的概念。CCP的执行秘书马什(Benjamin Marsh)在1908年出版了《城市规划简介》,并随后在1909年组织了第一次城市规划国际会议,“城市规划”一词开始被广泛应用[20]。在1910年代,城市规划师将城市视作一个由公共设施组成,不断生长的有机体,刘易斯(Nelson P.Lewis)在《规划现代城市》中,关注到城市人口从1900年到1910年增长速度是乡村人口的三倍,因此把城市规划定义为“展示预见,促进城市和其近郊有序地、美观地沿着理性的路线发展”。他把综合性城市规划的要素定义为交通系统、道路系统、公园和娱乐设施以及公共建筑的布局。[21]1909年伯纳姆(Burnham)为芝加哥做的规划是这个时期城市规划的典型,这是一个建筑化的规划,从城市美化的角度为城市未来提供了富有想象力的景象,但只是关注公共空间的设计。[22]
因此,20世纪初期的城市规划是以公共健康和城市美化为目标,基于公共健康的空间隔离产生了土地分区；城市美化运动推动了公共空间的有序布局,这两个背景因素都在促进城市土地开发的整体性特征。除此以外,现代城市建设方式的革新(如市政设施管道在地下铺设)以及资本主义的城市开发方式(如土地标准化地划分以方便买卖批租)导致土地规划主导建筑布局,对土地利用的规范和控制成为土地开发、城市管理的工具,进而成为城市规划的主要内容。
(二)地理学影响下的区域规划思想
20世纪初影响城市规划思想的另一条线索是格迪斯(Patrick Geddes)的区域规划理论。格迪斯面对19世纪欧洲城市深受工业革命带来的环境影响,吸收了地理学的思想,开始探索城市及其周边区域的自然地理与人类聚落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要解决城市无止境向周边环境扩张蔓延所衍生的问题,城市应反向纳入自然,建立城乡复合(Town-Country)的区域空间单元。1905年,格迪斯发表了一份著名的河谷断面图(Valley Section),反映人口—劳动—空间(场地、位置)的关系。每一个河谷断面都有不同的自然强度,这就决定了有哪些职业可能出现在那里,例如：矿工和猎人在高纬度的地方,牧羊人在草坡。环境和职业反过来又决定了城市的核心特征。格迪斯使用河谷断面来联系地理和聚居地模式,为理解现有城市和布局新的城市提供了区域地理分析的基础,体现了基于土地适宜性进行土地利用分类的思想(图2-3)。(www.xing528.com)
图2-3 格迪斯的山谷断面图
资料来源：http：//www.transect.org/natural_img.html,[2012-05-07]
格迪斯前瞻性地提出从事城市科学研究和城市规划的工作框架,即“调查—分析—规划”的工作方法。对于格迪斯而言,规划必须从自然区域中的资源、人们对于自然区域的反应,以及文化景观的复杂性等方面的调查开始,他主张把规划建立在研究客观对象的基础之上,创建了以潜在的土地等级和土地利用的区域调查为基础,草拟经济开发规划的思想。阿伯克隆比曾指出“如果不是因为格迪斯,这个国家城市规划的实践会变得简单很多……似乎是只要将德国的城市扩展规划、巴黎的大道和景观、英国的田园村庄混合起来,就是城市规划……格迪斯打破了这个美梦,并带来了有关复杂性的噩梦……”1920年代,英国“重建的失误就可以归结于忽视了格迪斯的这一教导”[23]。格迪斯的工作方法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相关规划研究工作,尽管后来的研究对这种工作方法进行了修正与完善,但科学理性的核心思想没有改变。
格迪斯规划思想将城市规划的艺术原则转化为科学原则。
总括而言,格迪斯的规划思想是一种彻底的转变,也就是将城市规划的艺术原则转化为科学原则。他将城市规划的工作重点从建筑布局和公共设施安排转换为土地功能布局,强调城市土地利用与自然的协调关系,确立近代城市规划制定的主流方法——“调查—分析/研究—规划”的基本过程。在规划的工作中,调查是对客观事物的观察与描述,可以通过实证方式检验；分析是以调查为基础,叠加了人的目标对土地进行评价,指出土地可利用的基础框架；规划则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规定土地未来的利用状态,是表达目标和愿景的载体。
地理学丰富的知识为规划提供了空间认知的视角,尤其是城市地理学和人文地理学的知识成为规划分析的重要工具。后来伴随城市规划的目标逐渐丰富,社会、经济、文化等价值观和影响因素都投射到土地上,逐步呈现出各种类型的土地利用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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