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学习模型研究进展与成果总结

有关创业学习的最新综述性研究，方世建与杨双胜（2010）、陆文聪与杜传文（2012）分别从个体水平和组织水平对国外前沿的创业学习模型进行系统回顾；赵荔与丁栋虹（2010）则从国外创业学习的实证研究进行回顾梳理和总结。这些研究系统总结了当前研究进展并指出不足和未来研究方向，具有一定研究意义，然而都未跳出亲验学习的理论框架视角，未能从更广的视角进一步指出创业学习的发展趋势。本研究在这些研究基础上，从创业学习理论的全局视角出发，分别总结创业学习在经验、认知、演化和行为四个方向上的最新构思模型。

1）基于经验的过程模型：个体学习行为

创业经验对新创企业成长的重要性已经得到国内外许多研究的支持并取得丰硕成果（Shane，2000；Westhead et al.，2005；Grégoire et al.，2010；张玉利等，2008）。纵观这些研究，可根据经验对创业的整体影响效果将创业经验研究分为两类：研究创业者的先前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企业创办和企业管理的影响；将创业经验进行细分并探索不同类别的经验对机会识别和创业绩效的影响。前一种类别的研究较为常见，比如Westhead等（2005）根据创业者是否有先前创业经验及当前创业特征将创业者划分为三类（初创业者、序列创业者和组合创业者），研究不同类型创业者在机会识别和机会开发过程中的决策、行为和创业绩效差异。第二类研究侧重于创业经验的细分研究，Shane（2000）通过深度案例研究来探索创业者的三种创业经验——产品市场、客户需求问题和如何服务市场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研究以某一新技术的创新突破作为机会识别的信息源，探索拥有不同创业经验的创业者从中发现的机会特征。研究发现，不同创业者由于先前经验的不同，从相同信息中识别出不同内容和不同数量的机会。此外，经验不仅会影响创业者的机会识别结果，也影响机会开发的决定（Shane，2000）。

经验作为创业学习的关键来源，是创业绩效和创业成功的重要预测指标，但对于经验如何对创业过程产生影响的研究仍然停留在碎片化状态（Politis，2005）。有些学者认为创业者从不同类型的经验中学习，如生活阅历、职业经历和先前创业经验等；经验代表个体生命周期和背景经历综合成的整体知识块，是创业学习的基础（Erikson，2003）；有些学者认为创业学习不只是累积创业经验，也是从经验中体验、阐释、反思和改进的过程，创业经验区别于创业学习结果（Cope，2005；Politis，2005）。

基于经验的创业学习研究中，学者Politis（2005）的构思模型是目前最具影响力的研究成果。该模型将创业学习界定为过程而非结果：创业经验是学习的输入；创业知识是学习的结果。在这里，创业经验是指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的直接观察和行动参与，而创业知识则是从体验中获取的、会影响企业绩效的学习结果，如识别机会和处理新进缺陷的知识。其次，并非所有经验都可用于创业学习。能发挥作用的经验包括先前创业经验、先前管理经验和特定行业经验：先前创业经验有助于创业者克服新创企业的市场新进入缺陷；先前管理经验给创业者提供基础的企业管理知识，如金融、销售、技术和市场营销等知识；行业经验可让创业者懂得如何满足市场需求和识别新创业机会。第三，创业学习是指将创业经验转化成创业知识的过程，不同的转化模式影响学习产生的知识类型。采用探索模式较多的创业者在识别机会方面更有效率；采用开发模式较多的创业者更擅长处理市场的新进入缺陷。此外，先前创业事件结果、创业者的主导逻辑/推理和职业导向影响创业经验向创业知识的转化过程。

2）基于启发式的认知模型：行动驱动学习

创业学习的认知模型认为创业者的认知结构与特征会以影响创业决策相同的方式来影响学习行为（Holcomb et al.，2009）。由于创业环境的不确定性特征和创业过程的复杂性，创业者在进行创业决策时倾向于采用简化的认知策略来设计某种行动方案或问题解决方案。相似的，在创业学习时，面对创业行动所产生的丰富信息线索，创业者倾向于识别与已存储在脑中的知识结构较为相似的信息内容。在这个过程中，创业者拥有的启发式会影响新信息与已有知识的比较和连接，并将形成的新知识存储起来以供以后的行动使用。学习是指人们通过亲身体验或观察他人来获取新知识（如技巧、特定胜任力），将它们与记忆中的先前知识连接/组织在一起，使它们在未来的行动中可以被提取使用（Anderson，1982）。因此，创业认知会以影响创业决策相同的方式来影响创业过程中的学习。

认知模型认为创业知识的获取来源有两种：亲验学习与观察学习。亲验学习是指创业者从体验中形成新知识的过程（Kolb，1984）。创业者的认知结构不仅影响创业者获取和评估线索的注意力方向，也会影响信息转化成知识的过程。例如，与初创业者相比，拥有先前创业经验的创业者拥有的创业知识结构/心智模式更丰富；在对相同创业信息进行表征时，有经验的创业者根据已有的知识结构对整体信息可进行更加高层次的结构比对（structure alignment）而不是停留在表层特征的比较，因此能从中识别出更多的创业机会模型并评估出不同的机会价值（Grégoire et al.，2010）。虽然亲验学习获取的创业知识是内隐和难以模仿的，是新创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主要来源，然而由于其学习方式依赖于个体的体验，这种单调方式获取的知识缺乏多样性，仅适用于熟悉领域而不适用于新领域，创业者还需要进行观察学习（Holcomb et al.，2009）。

观察学习来源于班杜拉的模仿学习理论，认为创业者会通过观察他人的创业行为与创业结果来获取学习（Holcomb et al.，2009）。他人对创业者行为与信念的影响已经在研究中得到大量支持，生活中的真实情境和创业者角色模型是创业学习的重要来源（Laviolette et al.，2012）。当创业者将个人注意力投射到他人的行为或行动上时，这些行为、结果以及环境信息将会被表征编码并在记忆中形成新知识；通过不断观察，创业者将获取的新知识与已有的知识结构进行对比分析以更新知识库；当类似情景再次出现时，这种信息将会被重新提取作为进一步行动的指导。创业认知通过影响这种认知比较过程来影响观察学习：被观察对象的个人特征如年龄、胜任力领域、价值观和期望等方面与自身特征越相似时，创业者越可能产生模仿学习（Laviolette et al.，2012）；当新情境与已有的观察学习习得的情境特征越相似时，创业者越可能应用模仿学习来获得知识（Holcomb et al.，2009）。

概括而言，认知模型主要有以下观点：创业认知过程会塑造知识的表征；创业知识影响创业行动；行动会不断强化新知识与旧知识之间的关联，有利于知识的存储和再次提取；同时行动结果给创业者产生新的信息反馈（Holcomb et al.，2009；Mcmullen＆Shepherd，2006）。创业认知不仅会影响创业者对知识的获取和同化，也会影响创业行动的开展。创业知识是减少创业者对不确定性的感知进而影响创业行动的主要因素（Mcmullen＆Shepherd，2006）。创业行动会进一步改变创业环境，使任务进入新的问题环境并产生新线索；同时行动改变行动主体的思维（Rudolph et al.，2009）。因此，基于创业认知的创业学习过程是闭合的。(www.xing528.com)

3）基于进化论的演化模型：组织内跨水平的学习

创业学习的经验与认知模型是当前研究中被广泛关注的理论模型，它们为揭示创业者的学习过程和知识获取机制提供了非常有意义的研究结果，也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基础。然而在理解并进一步深入探索时需要警惕这些研究的基本假设对与关注现象和理论之间的匹配是否适合。这两种视角有共同的研究假设。其一是，环境影响新创企业的成长，只有适应环境的企业才能存活，企业与创业者处于被动适应的位置。其二是，创业者是创业学习的主体，创业学习是创业者个体的学习与成长行为，是随着企业的成长而学习适应新角色并开发新创业行为的复杂过程。

这两个假设在当前创业学习研究中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新创企业被动适应环境的假设忽略了创业者的主动性特征，即组织会与环境共演，创业者的行动也会改变环境。在现实中，企业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并非处于被动状态，企业的主动性行为会影响企业的稳健型。例如在具有高度不确定特征的组织竞争环境中，当某种竞争力量打破当前的竞争平衡状态时，企业会主动调整竞争策略以适应新环境；企业经历的竞争历史和竞争频次与企业的稳健性高度相关（Barnett＆Hansen，1996）。第二个假设将创业者视为创业学习研究的主体，创业学习的有效分析单元为企业的主要创业者。这个假设虽然与主流创业研究的前提假设一致，认为创业者是创业研究的核心主体（Shane＆Venkataraman，2000；Shane，2012）。然而忽略创业是包含集体行动和需要彼此相互支持的多个个体的努力过程。有些学者认为创业团队才是研究创业的有效分析单元（Ruef，2010）。创业是创业者带领其他人一起实现创业想法的过程，在创业过程中，创业学习是由创业者与企业内外部人员交互学习的过程。

Breslin＆Jones（2012）的研究则突破这两个研究假设的局限性：基于进化论理论提出创业学习的演化模型，认为新创企业可通过自身的主动行为来改变环境进而改变这种选择机制，企业与环境之间是互动演化和成长的；创业学习是新创企业内的跨组织水平的集体行为，即创业者做中学中获取的经验单元分享、转移到其他成员并集体阐释经验的过程（Breslin＆Jones，2012）。演化模型补充了创业学习的经验模型与认知模型的研究假设缺陷，为创业学习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演化模型采用广义达尔文进化论的变异、选择和保留模型作为开发创业学习理论的起点；将创业知识组件（如创业技巧、启发式和认知框架）作为演化单位来解释创业学习现象。在该模型中，创业学习是一种组织内跨水平的、对知识单位进行变异、选择和保留的过程。首先，创业者通过“做中学”和“失败学习”获取创业技巧和认知框架，形成创业知识组件；创业者将知识组件转移给公司其他成员以解放自己有限的认知资源用于处理企业面临的新挑战。其次，知识组件随着企业的发展、环境的变化以及个体与环境的交互而发生改变以持续适应环境。环境对企业产品与服务的选择使创业者选择特定技巧、启发式和框架。个体改变的思考习惯将知识从一种学习环境中带入另一种（如从学习环境t到学习环境t+1）；个体的行为具有改变未来与被选择实体之间交互的特征，即个体改变时间和空间上的学习环境；创业者根据环境的反馈信息来保留适应环境知识组件，并将其转移给没有同类经验的公司成员上，用于未来与环境的交互行动中。在创业学习的演化模型中，创业学习是个涉及多水平、复杂和共同演化的过程。

4）基于行为的学习模型：以创业胜任力为结果

所有的创业研究都默认两个基本假设：创业是有益的行动；创业是可观察的行为（Mcmullen＆Shepherd，2006）。创业行为是区别创业者与非创业者的主要标志。创业学习在本质上也是一种行为。虽然创业学习的研究模型已有很多，但创业学习的具体行为特征仍然很模糊，创业学习究竟包含哪些关键行为特征仍然需要进一步探索。Man基于创业胜任力理论，采用创业学习与创业能力提升相关联的理论框架，运用定性研究方法，提供了可供实证研究使用的创业学习行为模型，该模型使创业学习的量表开发和定量研究变得比较可行（Man，2012）。

Man通过对12位香港创业者的研究发现创业学习行为的模式有18种。根据行为的相似性进行分类和抽象，提炼出五种高水平学习模式：创业者通过创业任务如创业机会寻找、管理企业和形成并执行战略等活动来积累创业经验；在积累经验的基础上对经验进行反思并更新之前巩固的经验；在任务执行过程中运用先前学习到的知识；有选择有目的地学习；在已有学习成果的基础上强化学习行为；增加学习的情景范围（Man，2012）。Man对创业学习行为的探索为我们提供了创业学习行为的直观认识，有助于创业学习行为研究的进一步探索。

创业学习的这四个模型是跳出亲验视角上的研究拓展，虽然切入视角各不同，但较为全面地展示了创业学习的内涵特征。首先，从输入—加工—输出的视角来看，认知模型研究哪些信息和为什么是那些信息会被创业者关注和吸收的机制，侧重输入部分；经验模型研究学习的中间过程和学习效果，侧重加工与输出部分。其次，演化模型与其他三个模型的研究单元不同，它跳出创业者个体学习的简单现象，从创业者与企业成员的知识互动分享和从纵向时间过程来描述创业学习特征，为创业学习研究的进一步拓展提供完全新颖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