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昶答书：关于喀城设员问题的看法（1891年）

答袁户部书⁽¹⁾¹（1891年）

爽秋仁兄同年大人阁下：奉二月十三日惠书，猥承荩注，纫佩无涯。香港设领事一事，其用在缉逃犯，防漏税，严海界，于广东全局尤有裨益。鄙人不过窥英之愿敦睦谊，迎机而导，不敢以畏葸迟疑，失国家之权利而已，本不足道。英人求在喀城设员，贵署堂上公函，初称港员既允，喀员亦难终拒。此论固为持平。且西陲逼近强邻，而喀什噶尔，惟俄独设领事。领事不逊益骜，往往以条约所无之事，迫我疆吏。疆吏不谙洋务，甘饫其欺。英之游员过喀城者，代为不平，辄以俄情密告疆吏。因是英欲设员，俄颇惎之。尊议得英牵制，亦可戢俄戎心。于筹边大局，洞若观火，实获我心。前者港员机有可乘，未便逆料其别有所求，坚拒不受。乃贵署堂上某公，因出使时商设吕宋领事，三年不成，恐香港骤派领事，致形其短，意稍病之。遂因英使华尔身以设喀城领事为请，乘机力阻港事。叠接署中来电，辄谓喀员空驻，俄必生疑。一则曰难在应俄，势须两罢。再则曰港、喀相形，利少害多。不佞若善自为谋，不过声请罢设港员，迎合署意，即可卸后来仔肩，免无穷尤悔。岂不甚便？无如大局利害攸关，私衷实不忍漠视。

从前中国不明外务，所定条约，多受亏损。如各国领事在中国者，权势甚张，独不许中国在欧洲及南洋设立领事，是明明不以万国公例待中国矣。间尝与之切实理论，磋磨半年。且暹罗、日本，皆已设香港领事，而中国独无之。英人亦自觉其不情，所以不能不允者。职是之故，将来即可为援案布告他国张本，亦可为隐换受亏条约张本。今既得而又弃之，转觉难以措辞。若明言因喀事难在应俄而至愿罢港员，使英人谓我意在亲俄，则必以忌俄而启嫌；谓我意在畏俄，则必以轻我而变计。俄之见猜，固为可虑，英之生隙，亦所宜防。港员既罢，则此后更难再议。不佞所以宁违署意，不敢附和雷同者也。凡两国交涉，遇本国关系利害之事，无论于彼国有无先施，皆可发端；亦无论曾否受彼国之先施，皆可相机迎拒。喀事发端在港事之前，原不因港事而起。港事因喀事而易成，则固有之。然使英果注意喀事，我虽罢设港员，彼亦未必终已。甚且如威妥玛之故智，有别起波以图之者矣。况两国交涉之利，争得一分，即受一分之益。港员之设，不妨先饫其盛情，而喀事之允否，仍宜以我之利害为衡。鄙意喀员足以牵制强俄，乘彼之以喀员为请，又可借为酬情之举，则港、喀两利，中国兼而有之，此机胡可失也？俄人生疑一说，尤属昧于事情。俄果欲发难于中国，无论何事，皆可执以为辞。若犹循照公法条约，则许他国设一领事，与俄何涉？此音一播，中国外交之事，俄皆得而制之，是殆以俄之属国自居也；不则别有见解，不恤国计民生利害者也。执事洞晰中外情势，胆识兼裕，前读伟议，皆关至计。此事得失较巨，正杰人志士发抒谠论之时，职所当为，谅必献替以挽全局，企盼何极。手泐布达，敬颂台安。福成顿首。

（选自《庸庵海外文编》卷三）(www.xing528.com)

【注释】

(1)袁昶（1846—1900），浙江桐庐人，字爽秋。光绪进士。曾以户部郎中兼总理衙门总办章京。后以太常寺卿任总理衙门大臣。1900年因为主张镇压义和团、反对围攻使馆被杀。著有《渐西村人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