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越南议下（1883年）
辅积弱之邦，纠散旅，撼坚城，抗方张之敌而不栗，伟哉！刘永福，盖豪杰之士也。窃观永福驱其徒众，进薄东京、南定，累挫法师，殪其渠帅，驰檄远迩，忠义郁发，其志可嘉，其才足用。中国诚宜及时调护，俾不至于蹉跌。庶永福常能助越御法，搘持危局，而中国亦得用吾全力以制其后。然则中国所亟宜措注者，其术安在哉？
一曰密助饷械也。盖闻永福旧部约有二三千人，今河内之战，其众至一万数千，则大半越兵与团众之乌合者。而永福饷源，仅恃保胜设卡抽厘，兵事方起，商旅裹足，饷必不继。设令数月之后，粮尽众散，而法之新兵方到，乘间进攻，则永福危矣。宜亟令滇、粤诸帅稍分饷项，运济永福，时其阙乏而资给之。至西式枪炮药弹，永福僻在边峤，艰于购致。然器不利则不能命中致远，而勇者必怯，强者必弱，亦宜令滇、粤各军宽为筹备，稍选精品，分给永福。俾得掩所短以奋所长，则法人亦不能独恃其长矣。
一曰密授机宜也。法师操练素精，器械犀利，今既因败增兵，必将力战泄忿。其兵轮复扼踞红江，互相援应，若与战于平地，永福殆非其敌。为永福计者，当固守上游以避其锋。彼地山径丛杂，林莽阻深，加以天时溽暑，水潦方降，法人必不敢冒险深入。而永福则不时出没，伺间狙击，或设伏以诱之，或乘夜以劫之，或亟肄以疲之，俾法人备多力分，百端惶惑，终当大为所困。又闻永福所得法俘，杀戮陵虐，甚为法人所恨。夫战争当务实事，虐待俘囚，于事无益，而徒激敌怒，使致死以求胜，甚无谓也。杀敌致果，与优待敌俘，相济为用。如能礼而恤之，既可为异日议和之地，而敌怒稍懈，则我战必克，亦兵家之要著。宜令滇、粤边将，召刘永福至营，密为开导。永福勇略有余，苦于不谙近来外洋情势，既告之，当必豁然无所疑也。(www.xing528.com)
此二说者，皆宜速而不宜迟，宜隐而不宜显。若法人以暗助永福来相诘问，则我固未尝许法以必不助永福，而助之又无实事可证，法人固无如我何也。或谓法人既为永福所创，他日如议罢兵，彼必欲得永福而甘心，或尽驱黄、黑旗党不居红江左右而始快，将如之何？应之曰：西人之律，凡欲杀人而为人所杀者，则被杀者勿恤，而杀人者勿问。以其情急于自救也。永福救越南之急，则于越为忠臣。法人欲灭永福，而永福自救其急，则于永福为无罪。且法无端破越东京，杀其总督等官，若皆追问前事，法将何以处之。法人如不欲和则已，法人苟欲议和，则稍习公法而识时宜者，当不复以为言也。至红江通商之后，处置永福，本为最难。然亦当视法之胜负，与永福强弱以为权衡。若法人未能遽克永福，永福亦不愿离故地，而中国复欲借红江通商以纾越难，似可仿去冬宝海之议而稍变之。由中国在保胜设关，征收洋税，编永福之众为数营，其饷项由关税支发。夫永福为护越而兴兵，若法兵可退，越祸可解，永福亦复何求？傥通商以后，永福能戢其部众，与洋人耦俱无猜，固不妨仍驻故地。万一未能相安，亦不妨调守太原、北宁、高平诸省，俾稍离江岸以弭衅端。要之永福常在北圻，众情翕附，未始不可藉以隐詟洋人也。然则中国之于永福，始终当以全力护之而已。
张振轩宫保云：“三议处方于变症之后，表里虚实，洞中支兰，扶危定倾，别无胜算。所难者中外一心，坚持定见耳。”
（选自《庸庵文编》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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