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赛文化中的故事传承者

吉普赛“侃爷”

能歌善舞的吉普赛人也是讲故事的天才。他们采集各国民间故事,并融入自己独特的风格。他们在故事里编织进自己的人生体验和经历,也倾注了无数的憧憬、欢乐、惆怅和一缕缕浪漫的情怀。这些充满想象力的民间故事记录和显现着吉普赛人的心灵轨迹。无论是编故事的技巧,还是借助故事传达哲理、教育孩子,都显示了吉普赛人出众的智慧。

每当夜幕四合,冬日的寒风席卷旷野,吉普赛人聚集在帐篷里,围着火坐下,先是讨论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气氛融洽,接着就转为讲故事。每一个吉普赛人都是讲故事和编故事的高手,尤其是老年人,更是“故事宝库”了。在匈牙利等国家,讲故事常常是同音乐表演结合在一起的,歌手自弹自唱,用诗一般的语言和优美的旋律讲述史诗或英雄传说,情形有点类似中国的评弹。每当这个时候,讲故事的人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听故事的人聚精会神,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群情振奋,时间就像故事里的强盗一样跑得飞快,故事讲完,常常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许多吉普赛人的传统故事其实源于各国的民间故事。在流浪旅行的路途之中,吉普赛人非常注重收集各国的民间故事。但是,在转述的过程中,他们并不是依样画葫芦地复述,而是融入了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进一步丰富了故事的内涵和张力,使故事呈现出鲜明的“吉普赛特色”。一般而言,吉普赛故事存在着这样几种母题:一是起源传说,是关于吉普赛民族起源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说法;二是英雄传说,描绘吉普赛民族英雄的非凡智慧和动人形象;三是爱情故事,展示爱情与群族、财产、生命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尤其是以描写异族通婚的故事最为曲折动人;四是鬼怪故事,这类吉普赛人的“聊斋故事”充斥着妖魔、吸血鬼和其他超自然力,往往传达出某些人生至理。这四种故事母题代代相传,许多吉普赛人都烂熟于心,只需将情节纳入这一框架,现编现讲,便可推出一个新版故事。

讲故事与听故事有时仅仅是一种消遣方式。故事本身并不需要负载太多的“道”,只需情节能紧扣听众兴趣,让人喜欢即可。因此,许多随意编造的故事在吉普赛人中间颇有市场,传播甚广。有这样一则荒诞的故事:

吉普赛人高列茨·戈列尔是个贫穷的乐师。有一年冬天,天寒地冻,附近一家农民举行婚礼,请戈列尔去奏乐。闹洞房的农夫们喝得醉醺醺,又是让他跳舞,又是给他灌酒。夜半,筵席散尽,戈列尔一个子儿也没得到,像丧家犬一样逃了出去。一路上,他昏昏沉沉,在茫茫的黑夜里摸索着路径,忽然耳边响起阵阵弦乐,眼前出现迷离的幻觉,而他自己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幻。(www.xing528.com)

只见一个威严的国王端坐圣殿,传下圣旨:世上所有的吉普赛人都到他这里集合。吉普赛人争先恐后、诚惶诚恐地赶去,戈列尔也挤在人群中。这时又传来圣旨,国王自知死期不远,想最后一次听自己最喜爱的歌曲《利洛里,嘿,利洛里》,谁会唱,赶紧出来,国王重赏。人群之中一阵骚动,戈列尔挟着提琴,跌跌撞撞地爬出来,站到了国王边上。天底下所有的吉普赛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罗姆。戈列尔整了整衣领上垫的那方雪白的手帕,一个劲地瞅着国王,然后用下巴夹住提琴,开始演奏。起初宛如小溪浅吟低唱,突然,只见弓子上下飞舞,国王一下子听出了自己喜爱的歌曲:“我们多么想活着参加吉普赛人的婚礼/再听一听那美妙动人的歌曲/利洛里,嘿,利洛里……”国王自己也跟着唱了起来,忘却病痛和死亡,最后他对戈列尔说:“我可爱的儿子!你简直有一双金手!因为你这几个手指头,我把整个国家送给你;因为你那把弓子,我把全部财宝也送给你!”

戈列尔一路走在雪地里,但眼前金碧辉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渐渐地,他在幻觉中迷失了方向,走到了森林边缘。只听轰的一响,他掉进了捕狼的陷阱里,怎么爬也出不去,看来只好蹲在陷阱里做国王的梦了。然而,不幸的事接二连三,正当戈列尔迷迷糊糊的时候,叭的一声又掉下一个重物,幸好他没有用手去摸那怪物。他突然在黑暗中看见两只绿光闪闪的眼睛——狼!一股凉气霎那间弥漫了整个脊背。这一吓,戈列尔酒醒了,连忙抓起身边的提琴,吱吱嘎嘎地拉了起来。狼呆住了,用两只喷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戈列尔,却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戈列尔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用琴声稳住和麻痹狼,然后寻机杀死它或等人来救。于是,他越拉越欢,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主宰全世界的国王,利洛里,嘿,利洛里……简直没完没了。忽然,噌的一声,一根弦断了,戈列尔的脑袋“嗡”地炸开了,头皮全麻了,现在只能在三根弦上打主意了。接着,又一根弦断了,狼仍然目不转睛地死盯着他。戈列尔越拉越卖力,旋律美得令人心神荡漾,第三根弦也断了。只剩一根弦了,生命就维系在这一根弦上了。提琴拉出最高音区的曲调,像暴风雪一样回旋、呼啸。

这时,天亮了。庄稼汉们一起床,就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美妙琴音。这是谁一大清早就在拉琴?大家循着琴声赶去,来到坑边,一下子全明白了。一个小伙子做了一个绳套放下去。戈列尔眼见着绳套在狼的头顶晃晃悠悠地降落,更加死命地拉,而那条狼如痴如醉,绳索套在脖子上还不知道,嗖地一下就被拽了上去,一顿乱棒打死。等到可怜的小提琴手被救上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大伙儿给他烤暖身子,用车送回吉普赛人的宿营地。整整两个星期,戈列尔昏迷不醒,嘴里老是哼哼叽叽!利洛里,嘿,利洛里!

这是一则“侃”得扣人心弦的故事。本身也许并无更深的意义,但至少其表面情节塑造了一个吉普赛英雄的形象,用智慧来解脱困境。故事的框架是成功的,情节惊险,引人入胜。这类故事在吉普赛人中间不胜枚举。讲故事是吉普赛人的一大休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