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人生,苦中作乐,这是贫困而达观的吉普赛人的生活写照。命运之神并不厚待这群流浪的子民,而艺术之神却始终不渝地钟情于他们。吉普赛人的音乐举世闻名,曾给众多独具匠心的音乐大师带来了灵感和才思,他们的舞蹈也同样令人陶醉。这种展示人体之美的智慧和艺术是人类文化的瑰宝,也是吉普赛人向世人传递内心感受的语言。
西班牙吉普赛人的舞蹈最负盛名。而在西班牙,又以小城格拉纳达的吉普赛舞蹈表演最具代表性。吉普赛人、格拉纳达、弗拉门戈舞这三个词汇在舞蹈这一意义指向上是互通的。格拉纳达已经成为西班牙著名的旅游胜地,成为展示吉普赛人智慧的人文景观。凡是到西班牙的外国旅行者,都能在官方发行的旅行手册上读到这样一段介绍:“西班牙中南部格拉纳达,名字取意于西班牙文GARNATHAH,意即洞穴。在城外的沙克拉蒙蒂山上,现仍有许多吉普赛人聚居于洞穴内。他们常为来访的游客跳弗拉门戈舞,以此赚取生活费用。”
格拉纳达是一座山城,溪流潺潺的沙克拉蒙蒂山哺育了当地人,也提供给无依无靠的吉普赛人一片自由自在的乐园。200多年前,从古老印度远道而来的吉普赛人抵达了西班牙中南部山区的这座城池,在城外遍布绿色仙人掌和金色阳光的山坡上,他们意外地发现了许多很久以前异教徒隐居的石灰岩洞穴。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吉普赛人,清除了洞穴内残存的枯骨,赶走了野兽毒蛇,便居住下来。在随后的光阴里,这支吉普赛小分队不再流浪,而是定居繁衍,洞穴也越凿越多,遍布整个山坡,据统计,全盛时期所开凿的洞穴多达四五百个,每个洞穴都住着8至10名吉普赛人。这些黑■■的洞穴,仿佛是无数只失明的眼睛,痴痴地眺望吉普赛人没有尽头的命运历程,而每当夜间,桔红的灯火从洞穴里飘逸出来,整个山坡又仿佛是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向你炫耀着她的神秘和温暖,一如吉普赛人缤纷的童话故事。
然而,灾难始终没有放过吉普赛人。曾有一次一场连续几天的特大暴雨,导致山洪爆发,冲毁了众多洞穴,许多吉普赛人因此而丧生。风静雨住之后,幸存的吉普赛人擦干眼泪,决定在山腰靠近格拉纳达市区的地方重新掘洞居住,这样,万一灾难降临,向山脚撤退也比较容易。同时,吉普赛人又把水电引进洞内,现代文明多少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点福利。
舞蹈是吉普赛人的谋生手段之一。在昔日的欧洲,卖艺的吉普赛舞娘一直是好奇的人们关注的街头一景。她们的舞蹈一度为保守的公共舞会所禁止,被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低级表演。其实这完全是一种偏见。弗拉门戈舞原先是一种奔放、狂热、富于节奏感的西班牙民间舞蹈,吉普赛人博采众长,吸纳菁华,推陈出新,创造了富于民族特色的崭新样式。
在格拉纳达,吉普赛人组建了赫赫有名的费拉门戈歌舞团,每晚9点半,为游客们表演两个小时的吉普赛歌舞,门票每张1200比塞塔。表演场所是一个专门安排的狭长洞穴。每当夜幕降临,吉普赛人便打开洞口的木门,迎接四方游客。洞外的吉普赛妇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到上山的游客,立刻用双手击出富于韵律的掌声,然后欢叫一声“弗拉门戈!”甜美圆润的嗓音在山间久久回荡。
游客走进洞穴,满眼金光闪烁。各种各样的铜制炊具餐具,如锅碗瓢盆杯碟刀叉等等,密密匝匝地吊满了石壁的顶部,在明亮的灯光辉映下,整个洞穴如同万盏长明灯闪耀,泛出一片黄金般的辉煌,使人的情绪顿时激荡开来。洞穴的两旁,靠墙排满了木椅,这是来宾席,而中间的空地则是天然的舞台。舞者与观众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观众的脸庞不时能感觉到演员舞动裙裾送来的欢快微风。
轻柔的乐音如同洞外低吟的小溪悄悄地奏响,观众们安静下来,任熟悉的旋律轻轻叩打自己的心房。修长的手指在两把金黄的吉他上滑动,亮丽的高音和舒缓的低音糅成了一种似梦、似幻、似美酒般甘醇朦胧的意境,融化每一个人、每一颗心。
一曲终了,当人们还留恋于刚才优柔的情致,吉普赛人一声唿哨打碎了平静,掌声、喊声和歌声霎那间交汇一起,充溢了整个空间,弗拉门戈舞登台了。周游世界的新加坡作家尤今曾在格拉纳达的山间洞穴里一饱眼福,她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上描绘了一幅精采绝伦的画面:(www.xing528.com)
一位吉普赛女郎旋风般卷了进来。首先慑人心魄的,是她那双黑亮亮的大眼,只轻轻瞄你一下,便能让你心跳如鼓。她的头发梳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圆髻,露出了光滑如绸的额头。鼻子高而尖,隐隐透出一点儿戾气。嘴唇柔软而丰满。她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好似一座由象牙精心雕成的塑像。
她穿着一件紧身长袖黑上衣,衣上有银色的细条流苏;深红色的长裙拽地,裙上撒满了银色小圆点,裙摆镶着波浪型的花边。啊,单看这出色的服饰,已叫人兴奋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歌舞团的成员双手互击,发出了清脆响亮的掌声。然后,栗木响,吉他声出,吉普赛女郎舞动了。
她双手如风中弱柳,腰肢如蛇,款款摆动。我仿佛看到了柳条在风中飘曳,也看到了蟒蛇在草原蠕行。
微风过后,狂风骤起,野火燃烧,火舌窜上草原,啊,柳在风中乱颤,蛇在火里狂行——她越扭越猛、愈舞愈烈,在一旁的吉普赛人,发出了原始的嘶喊,急促无比的乐声从吉他手的十指飞跃出来,整个洞穴,震得像要塌了。突然,喉咙破、琴弦断,一切戛然而止,一片寂静。观众痴痴迷迷,浑然忘我,连掌声也忘了给。但这也并不是舞曲的终结,只见那吉普赛女郎在一片宁寂里,掀起了层层相叠、繁复无比的裙子,露出了光润匀称的双腿。她足登一双钉了铁掌的高跟鞋。在以后的十几分钟里,她就以这两条腿、一双鞋,谱出了一支又一支的“曲子”。
起初,脚起脚落,轻俏无比,像潺潺溪水流动的声音,处处鸟语花香。接着,脚越蹬越重,越重越响,有如万顷碧波、排山倒海地卷了过来。正当众人被那大起大落的波涛冲得昏头转向时,吉普赛女郎更进一步地把众人带到万丈瀑布前。水从高山奔流而下,响声如雷,神奇的是,在巨瀑前方,众人居然还能听到清泉从山涧流过的声音。小溪、大海、瀑布,流动奔泻,交织在一起,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收发自如。啊,女郎舞艺的精湛,着实已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弗拉门戈舞是一种心灵的舞蹈。它没有任何既定的主题,只是通过形式的美感向人们传达一种不容抗拒的情绪冲击波。无需深究,无需细忖,只要你真诚的注目,只要你满怀冲动地击掌,那变幻的舞姿便能拨响你的心弦,你也就读懂了吉普赛人的生活智慧。
这个流浪世界的民族,他们的历史是一支永恒的悲歌,而他们却仍然执著地追求着欢乐。把痛苦留给昨天,留给远去的记忆,今夜,让我们在这醉人的舞曲中享受生命的美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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