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族:智慧的摇篮与归宿
在每一个吉普赛人的眼里,群族生活象征着一种绝对的权利和价值,包容着一个人全部的生存意义。人世间没有什么比同伴、家庭、部族这些充满温馨的事物更为重要的了,也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挡久别的亲友重新欢聚。在吉普赛人的刑罚中,永久性驱逐是最高的处罚。脱离吉普赛社会,一个人就丧失了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人伦和人格的依傍。一个被孤立的吉普赛人,生存的价值几乎等于零。
吉普赛人永远是“集团军”征战的。没有任何一个学者曾记载过一个“单兵作战”、独立活动的吉普赛人。群族生活首先是现实生存的需要,进而升格为一种牢不可破的价值观念。吉普赛人没有土地,他们是永恒的异乡人。吉普赛人没有国的概念,但他们拥有家的温情、甜美和幸福。在一个幼小的吉普赛人迈向成熟的生命旅程之中,群族观念就被当作不容动摇的信念而反复灌输。“团结”是吉普赛理想的基本准则之一,并由此引申出一系列吉普赛人历来倡导的美德和义务:互助、互惠、平等、无私等。这种对群体的维护事实上也正是吉普赛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人的价值和意义终究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才得以确立和发现的。今天,即使是在推崇个人奋斗的西方工商业社会,人们也开始认识到“群”这一概念的决定性影响。西方著名的公共关系专家卡耐基曾指出:一个人的成功,15%是源于聪明, 85%是源于人际关系。公共关系学的兴盛正是由于现代文明把人类在另一个更高层次上彼此密切沟通起来,群体意识、团队精神日益受到关注。而吉普赛人在这一方面的智慧是杰出的。
吉普赛人通常是大家庭,一家有六七个孩子并非罕见。在父系制已经确立的部族,吉普赛人的原型家庭由夫妇、儿女和至少一个已婚的儿子及其妻小组成。婚后,年轻夫妇同男方父母共同生活,新娘要学会婆家的规矩。理想的情况是,兄长准备从父母家分居出来时,弟弟已准备结婚,将同新娘住进家中。原型家庭又可称为核心家庭,是部族稳定的基本因素。文化人类学家乔治·彼得·默多克发现250个不同社会都存在着形形色色的核心家庭。他在《社会结构》一书中指出:核心家庭在性生活、生育、濡化和经济分工方面具有极为重要的效用。[1]核心家庭的健全与和合直接影响到大群体的牢固性。
吉普赛人的核心家庭追求和睦。老人在吉普赛家庭受到充分的尊重和细致的关怀。在关键问题上,年长者拥有第一发言权。按照米德的观点,吉普赛文化应当属于典型的“前喻文化”,即偏重于年轻人向老年人学习。老人的经验和思路是整个家庭的财富,正因为这样,遗弃老人的恶劣行径在吉普赛世界是不可想象的。吉普赛人多为多子女家庭,尊老爱幼是沿袭至今的优秀传统。让每个人享受大家庭的温暖,让他人享受自己的情感付出,这是洋溢在吉普赛人心灵深处最美的情怀、最真的誓言。
吉普赛人的社团结合得异常紧密。尽管在地理分布上很分散,然而,他们仍然千方百计地互相联络,甚至自然而然地把同姓名的人看作亲戚。在部落和家族内部,成员间的血缘和利益纽带则更加牢固。吉普赛社会的安全和福利不依赖于异族政府,也不乞求于慈善机关,而是靠自身大家庭成员的相互体恤和关怀。吉普赛人对群族生活的绝对信奉也是长期以来深受外部世界的歧视、排斥和迫害而造成的。非吉普赛人由于存在着历史的偏见,他们不愿与吉普赛人为邻,把吉普赛人从他们的生活区域内排挤出去,同时,屡见不鲜的血腥迫害也迫使吉普赛人团结起来。在吉普赛人的观念中,当生存的威胁来临时,一体化的群族是自我保护的坚实堡垒。(www.xing528.com)
吉普赛人集体至上的观念和集团行动的行事方式至今仍顽强地延续着。一个人在外地找到工作,整个家庭乃至家族都会迁往该处。同时,婚丧大事在吉普赛人的生活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每遇亲友红白事,无论多远,他们都会举族前往参加,以表示对亲友的一片真挚情谊。同样,宗教祭典也往往牵动着整个部落或家族吉普赛人的虔诚之心,他们倾巢出动,踏上漫漫的朝圣历程。有时,当危险来临,弱小的部族自知难以抵挡时,他们也会举族远遁异地,躲避风险。数年前,居住于美国俄勒冈州沙兰市平房区的一位吉普赛人遭劫致伤,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人财损失,整个住宅区的吉普赛人迅速销声匿迹,迁往另一城市避难,半年后才全数回归故里。吉普赛人的这种行事方式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古怪的、不讲求效率的,但是,这毕竟是吉普赛人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
西方文学作品中曾有过许多以美丽聪慧的吉普赛女郎为主角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这类故事的叙述在渐入佳境时,常常会摆出这样一种两难选择:要么抛弃群族生活,随异族美男子私奔;要么割舍爱情,与吉普赛同伴厮守一辈子。历史上也确实出现过这样的真实故事。这类故事的演进模式往往是经过悲喜交加的爱情纠葛之后,群族至上的理念终于占据上峰。异族的“白王马子”加入吉普赛人的行列,伴着可爱的心上人踏上漂泊的旅程,把爱情的甜美与群族的智慧融为一体。
西班牙文学大师塞万提斯曾著有一部题为《吉普赛姑娘》的小说,描写了吉普赛少女普烈西奥莎与西班牙贵族少年安德烈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普烈西奥莎明眸善睐,能歌善舞,深深地迷住了多情公子安德烈斯。一天早晨,普烈西奥莎和一群吉普赛妇女一同前往马德里,在一个幽静的小山谷里,看见衣着华丽的安德烈斯正迎候着她。安德烈斯向意中人直截了当地表白了爱慕之心,希望能娶她为妻。15岁的普烈西奥莎坐怀不乱,侃侃而谈:“首先,我必须知道你是否就是你自己所说的那样的人;这件事证实以后,你还必须离开你双亲,住在我们的营寨,穿上吉普赛人服装,在我们的学校里学习两年,在此期间,我与你彼此都要能使对方满意。两年以后,如果你满意我,我也满意你,我就将成为你的妻子。如果你同意我所提的那些条件,成为我们队伍中的一员,你就有可能得到一切;若是有一条没履行,你就别想碰我一个手指头。”痴情的安德烈斯最终走进了吉普赛人的流浪行列,美满的姻缘在历经曲折和惊险之后终于缔结。我们可以发现,在这一故事模式之中,吉普赛人的群族意识是潜在的决定力量。
吉普赛民间传说中还有这样一则故事:一支流浪于特兰西瓦利亚的吉普赛部落有一天来到一位大公的领地上过夜。富有的大公爱上了美貌的吉普赛少女朱丽克娜,邀请她去自己豪华的宫殿作客。临行前,母亲给女儿讲了一个充满暗示的故事,从前也有个叫朱丽克娜的吉普赛姑娘被一个大公爱上了,可姑娘对大公说:“假如你是吉普赛人,我便可以属于你。钱,我不需要。”说完这句话,她就回到部落里,不久一个吉普赛小伙子向她求婚,她就嫁给了他,一直到现在仍然真诚相爱,幸福无比。然而,懵懵懂懂的女儿并未理解母亲的喻意,最终还是答应同大公成婚。几天后,在大公城堡外的绿草地上,按照吉普赛人的习俗,举行了热闹的婚礼。随后,吉普赛部落又继续向远方游荡。伙伴们一走,新娘朱丽克娜就愁容满面,日渐消瘦。为了找回当初大家庭生活的温馨记忆,朱丽克娜决定亲自下厨做吉普赛烙饼来招待大公的朋友们。吉普赛的传统手艺唤醒了朱丽克娜内心深处尘封的信念,她蓦然间顿悟了母亲的预言。就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她失踪了。有人说,她在遥远的多瑙河彼岸追上了亲爱的部落。
传说与小说情节不同,但殊途同归,群族是吉普赛人和一切热爱吉普赛的人的归宿和摇篮。迎着寒冬的风雪和酷暑的骄阳,承受冷漠、虐待和不公正,吉普赛人手挽手跨过高山和海洋,踏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他们是孤独的,然而他们又是无限富有、充实和幸福的。个人的智慧源自于群体的力量,生命中还有什么比这种真诚的情感和忠诚更令人感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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