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西里斯：万物生死循环与天人合一

生死循环,天人合一

奥西里斯原为一植物神,掌管植物的荣枯。但是,后来埃及人让他经历了一次死而复活的过程而成为冥王。发生在奥西里斯神身上的这一转变决非出于偶然,而是蕴含着古埃及对人和自然界的特定认识,即,万物生死循环,永无休止,人类也不例外。

要理解这一点,有必要先观察一下埃及人所处的环境。在广袤的埃及大地上,有一狭长的尼罗河冲积而成的绿洲,周围是极目难尽的漫漫沙漠。尼罗河每年6月份开始上涨,4-6月份开始干涸;肥沃土壤、植物的繁盛使他们充满活力,可怕的沙漠、河流的干涸又使他们感到末日将尽,这种环境的反差使他们认识到自然的循环。此外,太阳的升落、月亮的圆缺更加强了他们对这方面的认识:万物生生死死、交替而往。

既然植物、天体皆有生、死循环,那么人是否独立于这一循环之外呢?埃及人认为人也无法摆脱这一循环,因为,“生命在其最低的形式和最高的形式中,都有同样的尊严,人与动物和植物全部处在同一层次上。”^[7]因而,既然人处在自然之中,是自然的一个并不独特的成分,那么,人也免不了这一循环。人的生死也不可避免地操纵在一位神癨之手中,它必须具有和植物神相等或相似的性质。于是,他们选择了奥西里斯,由他来控制人的生死。因而,我们说,奥西里斯由植物神转为死者之王,并不是其内在本质发生变化,而是其内涵的扩大。古埃及人把生、死、复活的经历赋予奥西里斯,正是加强了人与自然相统一这一观念。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埃及人每年皆在尼罗河泛滥的最后一个月举行盛大节日,庆祝奥西里斯的复活。据铭文记载,庆典一般持续18天,届时将举行耕作、播种仪式,并以土壤和谷物为奥西里斯造像。据普鲁塔克记载:“奥西里斯埋葬之时,恰逢谷物播种,当他死而复生,重返人间,嫩芽正破土滋生”^[8]。其含义相当明显,奥西里斯作为植物神又作为冥王,从自己重生的象征中吸取了力量,与自然界的循环合为一体。(www.xing528.com)

但人又到底不同于动植物,也不同于尼罗河。就植物而言,他们既可以看到它的生长,又看到了它的枯萎;就尼罗河而言,人们亲眼看到它在某一季节泛滥,在某一季节干涸。但人就不同,谁也没有看到死去的人再次复活。这使他们困惑,但他们再困惑,也不会承认“人死即灭”这一观点。首先,这不符合他们对宇宙秩序的认识。他们认为,“只有与宇宙生活的韵律合拍的变化才有其意义,秩序混乱意味着毫无用处,所以是有害的”^[9]。既然天体的运动、季节的交替、月亮的圆缺、植物的枯盛、尼罗河的涨落周期性地构成了建立于第一代的完美,那么,人就不能破坏这种完美,否则,人在自然系统中便失去了意义。因而,他们坚信,“死亡是生命的中断,而决不是结束——只是人格的变化,而不是消失”^[10]。因而,一方面,他们找不到人死后复活的例证,一方面,他们又坚信人不会真正死去,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困扰着他们,最终他们通过奥西里斯摆脱了这种困扰,弥补了这种宇宙秩序的断层。古埃及人把自己的理想赋予奥西里斯,反过来,作为全埃及人化身的奥西里斯又体现了这种理想,通过奥西里斯,埃及人表达了自己的死亡观,指出了复活的可能性。他们认为,人的死亡并不是必然的,而是坏人的一种阴谋,阴谋可使人致死,神的魔咒同样可使人复活。伊西斯便曾帮助一名被蝎子咬死的儿童复活,奥西里斯也在天神及伊西斯和荷鲁斯(Horus)的帮助下重新复活。奥西里斯作为全埃及人的化身,亲自经历了死而复活的过程,因而,人们只要追随他的足迹,听从他的教导,便同样能够战胜死亡,人人都能变成奥西里斯。

古埃及人崇拜奥西里斯,是因为他完成了人在宇宙中的意义,人们在他身上看到了生命总会战胜死亡,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希望。

可以说,死亡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无论任何人,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死亡,它像一个“不死”的阴魂,一直缠绕着每一代人。而人又无法站在生与死的交叉点上,左顾右盼,向生者诉说冥界的故事,人要么生活在现世,要么便遁入来世,生与死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使得死亡本身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促使人们做出无尽的思索。古代人在种种自然现象的循环不灭中得到启示,认为人也是不死的,人的死去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复活,从而溶于大自然的循环之中,他们所犯的错误在于承认循环的同时抹杀了个体的死亡。现代人也承认万物循环不变,但这种循环并不是个体的不断重生。个体都不可避免地死去,但作为集体的人类则永不会灭绝,正是个体的死换来了集体的生。虽然埃及等古代人没有认识到这种更高意义上的生死循环,但他们关于生与死的思索,对认识人存在的价值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有着重要意义。尤其当他们在生与死之中加入善恶元素时,更大大影响和作用着当时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