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犹太人对教育的重视和对教师的敬重,任何人都不难想象出教育的场所——学校——会在犹太人生活中具有何等的地位。
在1919年,即日后被全世界犹太人称为“真正《大宪章》”的《贝尔福宣言》刚刚签订两年,移居巴勒斯坦不久的犹太人正同阿拉伯人处于日趋激烈的冲突之中的时候,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就在前线隆隆的炮火声中奠基开工。此后连绵不绝愈演愈烈的冲突,并未能阻止这所大学在1925年建成,投入使用。
今天,人口仅400多万的以色列却拥有6所跻身世界一流的名牌大学:希伯来大学、特拉维夫大学、以色列理工学院、海法大学、内格夫·本·古里安大学和巴尔伊兰大学。而海外犹太人还在有增无已地为以色列的各类学校慷慨捐赠。
犹太人之所以特别重视学校的建设,除了他们具有那种“为知识而知识”的价值取向之外,更高层次上,还因为在他们看来,学校无异于一口保持犹太民族生命之水的活井。《塔木德》中记载的三位伟大拉比之一,约哈南·本·札凯拉比就认为:学校在,犹太民族在。
公元70年前后,占领犹大的罗马人肆意破坏犹太会堂,图谋灭绝犹太人。当时,犹太人中分成了两派,鹰派主张以暴抗暴,而鸽派则主张采取非暴力手段来维护犹太民族的长远利益。约哈南拉比属于鸽派,并且受到鹰派人士的严密监视。面对犹太民族的空前浩劫,他殚智竭神,想出一个方案,但必须亲自去见包围着耶路撒冷的罗马军队的统帅韦斯巴芗,商讨决定。
但当时鸽派的犹太人全被鹰派给关在耶路撒冷的城堡中,既不能进去,也不能出来。约哈南拉比终于想出计谋逃脱出来。他假装生病,因为他是大拉比,所以前来探病慰问的人络绎不绝。不久,有人传出,约哈南拉比快死了。很快,关于他死亡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
弟子们把他装入棺材,要求抬出城堡去,因为城堡内没有墓地。鹰派的守兵不相信大拉比真的死了,提出要验看尸体。由于犹太人有绝对不看尸体的风俗,所以不能开棺检查,守兵就想用刀刺入棺材作为试探。
弟子们死命地不同意,抗议道:“这是冒渎死者”。一般埋葬死者,只把棺材放置在外即可,但弟子们坚持“约哈南拉比身为大拉比,必须掘土安葬”。结果,他们终于找到机会,通过了犹太人设的防线,朝罗马军队的阵地走去。
在罗马军队的阵前,罗马守兵也表示要“用刀刺棺材加以检查”。弟子们急忙说:“如果罗马的皇帝死了,你们也用刀刺棺材吗?我们完全没有武装啊!”最后,他们终于到了战线后方罗马人统帅部的驻扎地。
约哈南拉比拉开棺材走了出来,求见司令官。他凝视着韦斯巴芗的眼睛,沉着地说道:“我对将军阁下和罗马皇帝怀有同样的敬意。”
韦斯巴芗一听此话,认为拉比侮辱了皇帝,大为生气。
约哈南拉比却以肯定的语气说:“不,请相信我的话吧。阁下必定会成为一位罗马皇帝。”
韦斯巴芗说:“你的话我懂了。那么,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拉比回答道:“我只有一个愿望:给我一个能容纳大约10个拉比的学校,永远不要破坏它。”(www.xing528.com)
约哈南拉比知道,耶路撒冷早晚会被罗马军队占领而遭破坏。他也知道,城陷后,罗马人一定会进行大屠杀,但只要学校在,犹太民族的传统就可以留存下来。
韦斯巴芗说:“好吧,我考虑考虑。”
不久以后,罗马的皇帝死了,韦斯巴芗依靠手中的军队当上了罗马皇帝。日后当耶路撒冷城破之日,他果然向士兵发布一条命令:“只留下小小的一所学校!”
学校留下了,留在学校里的几十个老年智者,保护了犹太的知识、犹太的传统。战争结束后,犹太人的生活模式,也由于这所学校而得以继续保存下来。
在熟悉本国历史的中国读者看来,约哈南拉比以如此的胆略计谋,冒了如此大的风险,调度了如此的言辩才智,帮助敌方统帅作出了于其人如此意义重大的决策,却只求保留一所小小的犹太学校,似乎有点“小题大作”。我们历史上多的是舍弃身家性命以保护某一位“龙子龙孙”,让他以正统性为号召来汇集各种力量,同敌人一决高下的“可歌可泣”的实例,而从来没见过有以保全学校为直接目标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要这等人何用!
这不能怪中国古人的正统观念和忠君思想,实在是中国历史上只有亡国之恨,而无亡文化之忧。那些入侵中原的异族统治者,往往一坐上龙庭,就明白了“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以马上治天下”的道理,而跳下马背就意味着“射雕大帝”乖乖地坐在旧时私塾里,跟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落第秀才哼三字经:他们没有一个能飞越这巨大的文明差异之鸿沟而不被同化的。
但对犹太人来说,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在漫长的被征服或散亡时期,犹太民族在异族统治者眼里,大多不是作为地理政治上的考虑因素,而是文化上的吞并对象。小小的犹太民族之所以反抗世界帝国罗马而起义,其直接起因首先不是异族的政治统治,而是异族的文化统治,亦即异族的文化支配和主宰:罗马人亵渎圣殿的残暴之举。日后,犹太人在西班牙等国的经历,也往往具有这种性质。
况且,犹太人之区别于其他民族,首先又不是在先天的种族特征上,而是在后天的文化基质上。在一个犹太人的名称下,有白人、黑人和黄种人;至今作为犹太国的以色列向一切皈依犹太教的人开放大门,因为接受犹太教就是一个正统的犹太人,而仅仅有一个犹太人父亲,这点生物学基因是远远不足以取得以色列国籍的,当然,来自母亲的基因可以。这一切是1950年的《回归法》及1970年的《回归法》国会修正案所明文规定的。
把这两种情况综合加以考虑,人们就不能不承认,约哈南拉比(亦即犹太集体智慧)以保留学校这个犹太民族成员的塑造机构和犹太文化的复制机制为根本着眼点,无疑是一项极富历史感的远见卓识。
将这一视角作进一步拓宽的话,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说,为了达到这一文化目的,犹太人长期追求的,不仅仅是保留一所学校,而是力图把整个犹太生活在其中展开的共同体,都看作了一所学校。从犹太民族2000多年来持之以恒、极少变易的民族节日,到甘愿被幽闭于“隔都”之内以保持最大的文化自由度,到复活希伯来语,到基布茨运动的集体养育儿童,所有这一切都典型地反映出了犹太民族这种独特的追求和这种独特追求中的独特智慧。
这种智慧就是对民族文化的高度自信、执著和维护!可以预见,在当今这个各种文化剧烈交合的“地球村”时代,犹太人一定能以其推陈出新但特色依旧的文化,永享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资格。
由此观之,正跃跃欲试地踏上现代化进程,向着外部世界四门洞开的中国人,是不是也应该为民族的久远未来,保留一所学校?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